暮色低垂，大魏大營內炊煙裊裊升騰。

穆兆蓮望著青河南岸北狄軍營飄起的炊煙，眉頭微蹙："這雷破天，倒是心思縝密。"

一旁的秦望溪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腰間玉佩，目光掃過遠處高桿上那具隨風搖晃的頭顱。營中侍衛剛剛稟報了北狄軍的消息，還帶來了星城生變、北狄女帝登基的密報。

"雷破天這是要趁夜來犯啊。"穆兆蓮低聲道。

秦望溪指尖輕輕摩挲著玉佩，"他怕是要假意退兵，實則從白虎嶺與龍脊關隘偷襲。"

"那我們..."穆兆蓮話未說完，秦望溪已轉身走向帥帳。

"傳令下去。"秦望溪停下腳步，"馮安賢、戚明遠帶五千人馬，即刻前往龍脊關隘埋伏。你與雨登峰領三萬精兵，入夜后渡河，在北狄軍營兩翼蟄伏。"

營中的火油已備妥，原本是防備敵軍來襲，如今倒要送給北狄軍當見面禮了。

正說話間，營門外傳來通報："主帥，大魏來人求見，說是送信。"

來人是謝云霆的親信，恭敬地遞上一封信函。秦望溪在帳中展開信紙，謝云霆徐徐道來大魏的局勢，末了提及在奴隸市場救下一名大魏少年。

那少年自稱陳九溪，言談舉止不凡，說是隨家中長輩來戰場歷練，卻不愿被送回大魏...

秦望溪手指微顫，緊緊攥住信紙。便是九郎。她閉上眼，深吸一口氣。胸腔里涌動著無法抑制的情緒，既欣喜又心酸。

九弟還活著。

她強壓下內心翻涌的情緒，將信紙湊近燭火。火苗躍動，信紙化為灰燼。

"替我謝過你家主子。"她對使者說道，聲音有些沙啞。

使者離去后。她仰頭望向帳頂，淚水無聲滑落。

"主帥。"帳外傳來柳長風的聲音。

秦望溪擦去淚痕，整理衣冠，走出帥帳。

"去，將雷破天兒子的頭顱送回。"她淡淡道，"就說這是我給他的送行之禮。"

夜幕降臨，大魏營地一片寂靜。遠處的北狄軍營火光點點，一場血戰在所難免。秦望溪立于帳前，凝視著漆黑的夜空，心思卻飄向了千里之外的大魏。

思緒被腳步聲打斷，穆兆蓮匆匆而來："主帥，埋伏的人手已經就位。"

她收回目光，輕聲道："那就靜候佳音。"

箭矢劃破夜空，銳嘯聲中一支火箭直直釘入哨塔。

"快看！那邊......"哨兵的話音未落，又一支火箭穿透他的衣甲。火焰迅速蔓延，他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從高處跌落。

雷破天端坐帳中，手指無意識地扣著案幾。帳外喊殺聲此起彼伏，讓他心底涌起一股不安。剛入夜那些分批出營的大魏小隊，到底去了哪里？

"報——"一名將領撞開帳簾，臉上帶著慌亂，"主帥，大魏突襲，火箭齊發，營......"

話音未落，帳頂已被火箭貫穿。火苗順著破洞蔓延，將帳內染上一層詭異的紅光。雷破天瞳孔收縮，喉頭一陣發緊。

"立即撤往鳳嶺山！"他沙啞著嗓子下令。

"是！護送主帥！"將領們手持盾牌將雷破天護在中間，冒著箭雨沖出帳外。

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際，營地內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不斷傳來。雷破天翻身上馬，目光在四周掃視。突然，他的手指深深掐入馬鞍。

不對！眼前的大魏兵力最多不過兩萬......那從營中撤走的大軍呢？

"主帥！"一名斥候策馬狂奔而來，"右翼被突破，敵軍如潮水般涌入！"

雷破天額頭滲出冷汗。他終于明白了秦望溪的用意。那些分批出營的小隊，恐怕早已在鳳嶺山埋伏好了。

"改道！往北突圍！"雷破天厲聲喝令。

可已經晚了。黑暗中，一面面紫帆青虎旗亮起，刀光劍影中夾雜著整齊的腳步聲。大魏將北狄大營圍得水泄不通。

火光中，遠處一道秦望溪身影立于馬背之上，戰袍被風揚起，衣角獵獵作響。

雷破天死死盯著那道身影，心中涌起一股寒意。他想起秦望溪派人送來的錦盒，想起自己兒子的頭顱......手指無意識地掐入掌心。

"主帥！敵軍在四處放火，我軍已亂！"

雷破天喉頭翻滾，他低頭看著手中韁繩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這一局，他輸得徹底。

營地內火光沖天，刀劍相擊聲不絕于耳。大魏的喊殺聲在夜色中回蕩，震耳欲聾。

秦望溪身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，清冷的聲音飄散在風中："雷帥，這一局，你輸了。"

遠處燃燒的營帳轟然倒塌，火星四濺中映出無數士兵的身影。有人在廝殺，有人在逃竄，更多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尸體。

慘叫聲、喊殺聲、馬鳴聲交織在一起。

大魏重甲步兵踏破黃沙，鐵蹄聲與戰吼聲交織成死亡的交響。火光映照下，營帳如同燃燒的畫卷，將整個戰場渲染成一片血色。

雷破天死死咬著牙，戰馬在原地驚惶打轉。目之所及，盡是倉皇潰敗的北狄士兵。那些訓練有素的大魏如同鋼鐵洪流般推進，他們的陣型嚴整，配合默契，將北狄兵一步步絞殺殆盡。

"退...退后！"雷破天嘶吼著，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慌。他的手指因緊握韁繩而發白，眼中血絲密布。這支傾盡北狄之力組建的軍隊，眼看就要在他手中覆滅。

火光沖天，映照著對岸秦望溪的身影。她端坐馬背，目光如刀，周身縈繞著凜冽肅殺之氣。

"秦望溪！"雷破天嘶聲喊道，聲音中滿是痛楚與不甘，"你明明許我三年之期，為何今日便要趕盡殺絕！"

回應他的是一聲破空而來的號角，尖銳刺耳，仿佛死神的召喚。

一支箭矢破空襲來，護衛將軍縱馬擋在雷破天身前。"噗"的一聲，箭矢貫穿鎧甲，將軍連人帶馬重重摔倒。

"主帥！快走！"將軍在血泊中艱難抬頭，目光中滿是懇切。

雷破天雙手顫抖，看著倒下的將軍，又望向四周混亂的戰場。這一戰已無轉圜余地。"撤！全軍撤退！"

戰火燃盡的第二日午后，謝府內院。

謝云霆正在湖畔習劍，劍氣縱橫間竹葉紛飛。陳北洲立在一旁，見星隨快步而來，輕聲提醒："主子，星隨回來了。"

謝云霆收勢，接過陳北洲遞來的手帕擦拭額間薄汗。"如何？"

"秦望溪已收到信件，讓屬下轉告，她深表謝意。"星隨恭敬道，頓了頓又補充，"不過...那匹白馬，屬下見秦望溪已轉贈與四姑娘。"

謝云霆端茶的動作微頓，眸光閃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