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宮門，刺眼的陽光讓秦望溪不自覺地瞇起了眼。

長公主焦急地迎上前來，握住秦望溪的手："望溪，如何？陛下可有為難你？"

秦望溪輕輕搖頭，眼中閃過一絲復雜："祖母放心，陛下并未為難。只是..."

長公主心中一緊："只是什么？"

秦望溪深吸一口氣："陛下命我為軍機大臣。"

長公主聞言，臉色驟變。她握著秦望溪的手微微顫抖："這...這如何使得？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，如何能擔朝堂大臣？"

秦望溪苦笑："孫女又何嘗不知？只是陛下圣意難違，我..."

她話未說完，長公主已淚眼婆娑："我的傻孩子啊，你可知這是怎樣的陷阱？"

秦望溪輕撫長公主的手背，輕聲道："祖母莫憂，望溪自有主張。"

長公主長嘆一聲，眼中滿是擔憂："罷了罷了，既是如此，你且小心行事。切記，朝堂如戰場，步步驚心啊。"

秦望溪鄭重點頭："望溪謹記祖母教誨。"

皇宮深處，皇帝立于書案前，看著面前的折子。他眼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，喃喃自語："護國公，你可知你的孫如今已是什么官位了？"

身后，一名太監小心翼翼地問道："陛下，真的要讓秦家大姑娘做軍機大臣嗎？"

皇帝冷笑一聲："你以為朕是真心要讓她做官？不過是安排個來制衡那些老臣的人。"

太監恍然大悟，卻不敢多言。

皇帝轉身，目光如炬："傳旨下去，命秦望溪即日上任。"

"奴才遵旨。"太監躬身退下。

殿內只剩皇帝一人，他負手而立，目光深邃。博弈需要新的棋子入局。

次日，殿內氣氛凝重如鐵，秦望溪跪于大殿中央，一身素衣襯得她愈發清冷。皇帝目光如炬，直直盯著這個女子。

良久，皇帝才開口，聲音里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疲憊："安王貶為庶民，圈禁府中。孫煥文夷九族。"他頓了頓，"這個結果，你可滿意？"

秦望溪微微垂眸，不卑不亢地回答："還望陛下嚴查竹簡所書，關于糧草輜重未至龍城之事。"

皇帝沉吟片刻，忽問起她先前關于大魏局勢的見解。秦望溪心中一動，知道機會難得。她娓娓道來，分析當前形勢："西陲一戰，絕不可避，不容他念。割地、賠款、求和，低姿態使北狄南楚暫時撤兵，匈奴、北魏撲上來一樣難纏。"

皇帝聽得入神，不禁對這個曾被他忽視的女子另眼相看。秦望溪見機不可失，繼續道："可若此次在此慘敗的情況下依舊勝了，列國便都知道大魏國威仍不可犯。"

皇帝眸光一閃，試探道："你這話，可是有勝的把握？"

秦望溪不卑不亢："那要看是誰去戰。一兵之勇唾手可得，一將之才十萬不得其一。"

皇帝手指微動，似有所思。秦望溪趁熱打鐵："若陛下還信得過我秦家，秦望溪愿以秦家百年榮譽起誓，不滅犯我魏國者，誓死不休！"

皇帝雙目如炬："朕若不信，如何？"

秦望溪不慌不忙："那就請陛下為大魏國百姓萬民忍一忍，派一位皇子隨行督軍，軍功秦家不要。"她頓了頓，"此戰勝后，想必列國懼魏更甚，那時大魏有大把的時間培育后繼將才，臣女便回玄州老家，為祖父、父親、叔父和兄弟們守孝。"

皇帝眉頭一挑，似乎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。他摸索著軟枕棱角，沉聲問道："軍功奉送？你甘心？"

秦望溪抬頭直視皇帝，眼中閃過一絲堅定："陛下，秦家從來不曾想要什么軍功，秦家世代舍命相護的，是這大魏的山河，百姓的盛世太平！秦家衛的風骨，是不滅犯我魏民之賊寇，誓死不還！"

皇帝手心驀然收緊，心如被毒蝎蟄了一下。他閉上眼，似乎在與內心激烈斗爭。片刻后，他啞著嗓音道："你去偏殿扶了你祖母回去吧，朕想想。"

秦望溪叩首退出，在殿外遇到等候多時的祖母。祖孫二人相視無言，緩緩向宮外走去。

長公主忍不住低聲問："你是為了逼陛下殺安王，才竭力主戰，自請去西陲？"

秦望溪輕嘆一聲："不是孫女竭力主戰，而是不得不戰。今日孫女同陛下之言，并非危言聳聽。"

長公主握緊孫女的手，含淚望著秦望溪堅毅的側臉，欲言又止。

秦望溪看到祖母的擔憂，輕聲道："祖母莫要多慮。孫女此去，不僅為秦家，更為大魏。"

長公主眼中閃過復雜神色，低聲道："你可知，這一去便是龍潭虎穴？"

秦望溪微微一笑："孫女豈能不知？但秦家百年基業，豈能毀于一旦？"

長公主嘆息一聲，不再多言。兩人就這樣默默走著，出了宮門。

宮門外，秦望溪目光掠過歡呼的百姓，心頭涌起一絲感動。她垂眸望著腳下的長路，思緒翻涌。

她在心中暗想：祖父是真正的君子，而她……已然不是了。

她的祖父曾權掌大魏國兵權，卻不分黑白的對今上俯首聽命。旁人說祖父迂腐也好，愚忠也罷，她深知那是最難能可貴的君子氣節。

但她，定不是那個君子了。

一旁的長公主握緊孫女的手，唇角含笑，眸底卻難掩悵然："望溪長大了。如此……祖母也可放心去寺廟清修，為你祖父……為秦家英靈守喪。"

秦望溪感受到祖母手掌的溫度，她知道，祖母心中仍有對丈夫、兒子、孫子的愧疚。作為大魏的長公主，她的責任是盡到了……可作為妻子、母親和祖母，她又總有那么一點點保留。

"多謝諸位，大恩大德銘記于心！"秦望溪再次向那些曾支持她們的百姓行禮，隨后登上了等候已久的馬車。

車輪碾過青石板路，秦望溪的思緒卻飄向了遠方。接下來的路還很長，還有許多挑戰等待著她。但此刻，她只想盡快回府，處理眼前的事務。

府門前，秦望溪剛下車，孫福安迎上來，正欲開口，卻被杜嬤嬤擋在了一旁。秦望溪向孫福安使了個眼色，后者會意點頭。

進了府門，她松開杜嬤嬤的攙扶，吩咐道："嬤嬤照顧好祖母，我去看看柳庭軒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