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曲結束，滿堂歡聲笑語。都對秦望溪的琴技贊不絕口。董二夫人低語向董氏說起今日議親的事。董氏聽聞這事自然歡喜，雖說秦望溪嫁入母家算是低嫁，可如此一來也不必擔心她在婆家受欺負。上有外祖母護著，下有親舅疼著，這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姻緣。

"你外祖母今日命我和你舅母先來，一是給長公主請安。二是，你外祖母想你，可奈何舟車勞頓今日實在是走不動了，特讓我們來接你去你大舅父府上。"董清岳說道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。

秦望溪還未察覺其中玄機，只是點頭應允。長公主見狀，笑著轉向董氏："老大媳婦兒，你也多年未見董老太君了，隨望溪一起去吧。"

董氏壓下眼底的喜悅，略作思索道："可……今日還得給二姑爺新府挑選仆人婢女，人牙子那邊兒我也打了照顧，巳時便會帶人過來。"

"讓老二媳婦自己去看吧，你若是不放心，留下你身邊的秦嬤嬤幫老二媳婦把把關就是了！"長公主發話。

董氏忙起身道謝，心中愈發歡喜。

幾人向長公主拜辭后，出了府。

兩輛馬車緩緩駛出護國公府門，向著董家駛去。車廂內，董二夫人忍不住又紅了眼眶，拿帕子抹淚。董清岳見狀，眉頭微皺："你也看到了，望溪出落的更漂亮不說，言行舉止進退有度，氣質斐然，除了子嗣方面……不論是家世還是為人處世，都是咱們元哥兒處處都配不上望溪！"

董二夫人瞪著董清岳："就你那個外甥女最好！你當我不知道你這是為了給你姐姐解決難題，也是為了報你姐夫的提拔之恩！可憐我的元哥兒……"

董清岳臉一沉："這事兒你愿意，董長元得娶！不愿意他也得娶！沒得商量！這話你莫要再說了，把眼淚收一收，省得回頭讓母親知道了罰你！"

董二夫人咬著唇，眼淚掉得更兇了。她心中翻涌，為兒子感到不平，但又不敢違抗丈夫和婆母的意思。

青鍛綴墨藍頂的四駕馬車上，董氏將外祖母董老太君的打算娓娓道來："你外祖母自知道你受傷之后，就總是夜不能寐！思來想去只有把你放在眼皮子低下才不怕婆母將你欺負了去！你二舅舅剛說……這些年元哥兒的房里，連個伺候丫頭都沒有！雖說元哥兒是比你小三歲，可那孩子少年穩重，又是個讀書的料子，再好不過了！"

秦望溪這才恍然大悟，心中柔腸百結卻不知該如何開口："阿娘，元哥兒是二舅母親生骨肉，也愿意她的嫡子娶一個無法生育的正妻？"

"元哥兒到底是嫡次子不是嫡長，你二舅母一向對你疼愛有加，應該……不會介懷吧？"董氏說得也不甚肯定。

跟在馬車一側的夏蕙，伸長了耳朵，聽到馬車內董氏的話一張臉都白了，腳一軟就跟不上馬車了。

"夏蕙！干什么呢？！快點跟上！"夏杏皺眉呵斥。

夏蕙這才抬腳，她心里揣了一肚皮的官司，腿發沉跟不上夏杏的腳步，只能在隊尾小跑。她心中翻涌，擔心這樁婚事若成了，定會影響到楚王殿下。

秦望溪坐在馬車里，心中思緒萬千。她想起前世二舅舅為秦家上表，卻被污是護國公府同黨，奪了官職發配邊疆。二舅舅頭戴枷手臨行前曾高呼，"忠魂被污，英烈不存！這大魏江山我且看它如何覆滅！"

此時二舅舅還蒙圣恩，為感謝父親朝堂提拔，犧牲自己兒子。秦望溪心中五味雜陳，既感念外祖母的良苦用心，又為元表弟感到不平。

馬車離護國公府漸行漸遠，秦望溪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，心中一片茫然。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即將到來的議親，更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婚事。

秦望溪掀起車簾，清晨的陽光灑在她如瀑的青絲上。她望向前方，看向滿頭白發的外祖母站在府門口，心中泛起酸楚。

董老太君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，不停地向長街張望。"來了來了！"有仆婦喊道，"我看到二爺的馬車了！"

董老太君拎起襖裙下擺，往前走了幾步。董大夫人陳氏連忙扶住她，笑道："母親別急，婉君妹妹和望溪又不能飛了！"

馬車停在楚府門前，董氏先一步下來，看到母親眼淚瞬間涌出："母親！"

"婉君！"董老太君顧不得其他，疾步往臺階下走。

秦望溪在夏杏、夏蕙的攙扶下下了馬車，福身行禮："外祖母，大舅母！"

董老太君一手摟著女兒，一手抱住外孫女，眼淚止不住地流。秦望溪也跟著眼眶發紅，卻強忍著沒讓淚水落下。

幾個表兄弟和表姐妹都上前見禮，只有董長元立在高階之上，緊握著腰間玉佩，目光游離。

薛氏見狀，輕聲喚道："長元。"

董長元這才不情不愿地走下高階，長揖到底："長元見過姑母，表姐。"他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秦望溪身上。

大舅母陳氏見狀，忙說："這哪有站在府門外說話的道理，望溪身子不好本就畏寒！母親……還是帶著婉君妹妹和望溪進屋說話吧！"

"對對！咱們進府說話！"董老太君拉著女兒和外孫女的手往府內走，眼里除了她們誰都容不下了。

一進屋，董老太君便將秦望溪摟在懷里，連聲喚著"心肝肉"，淚水沾濕了秦望溪新換的衣裳。

董長元坐在堂下最后的椅子上自顧自喝茶，神色淡漠。董二夫人注意到兒子的反應，心中暗自嘆息。

"元哥兒我有些年沒見，一下就長成大人了。"董氏放下茶杯，笑著說道。她示意聽竹把準備的見面禮拿出來。

董長元這才起身上前，對董氏作揖行禮。

"去歲你祖母來信，說你鄉試拔得頭籌，得了解元公的名頭！姑母也替你高興！"董氏笑道，"這兩塊壽山石，放在姑母這里也是糟踐，送給元哥兒倒是可以雕兩塊印章。"

董長元忙作揖推辭，神色愈發難看。

董老太君看出孫子的抗拒，眉頭微皺："長者賜不能辭！你姑母贈予你，你就好生拿著，將來不要辜負你姑母對你的好才是！"

秦望溪見二舅母薛氏眼眶愈紅，不忍她再為自己的婚事憂心，便開口道："母親這也是希望長元表弟能夠再奪頭籌，為董氏光耀門楣，母親臉上也有光。"

董長元聽到這柔和的聲音，卻依舊低著頭，不發一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