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望溪托著瓷白茶盞，目光平靜地凝視著對面的秦族舒。茶香裊裊升起，她纖細(xì)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壁。

院中的老梅樹上，一只知更鳥輕啄樹皮，發(fā)出細(xì)碎的聲響。

"堂祖父，我們家的祖宅，什么時候能還給我們？"她的聲音輕柔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。

秦族舒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，茶水在杯中蕩起細(xì)小的漣漪。他臉上堆著笑，眼神卻閃爍不定："望溪啊，你這話說的，祖宅一直都是秦家的..."

"是啊，可現(xiàn)在住的是您的胞弟。"秦錦筠站在姐姐身后，冷冷打斷。她的眸中閃過一絲寒芒，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怒意，"我們剛修繕好的房子，就這么被五老爺占了去。"

秦族舒的笑容僵在臉上，蒼老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拐杖。

秦望溪輕輕吹了吹茶水，眼簾微垂："聽說這事，是堂祖父您授意的？"她抬起頭，目光如炬，"祖父覺得我們寡母孤女好欺負(fù)？"

"望溪！"秦族舒猛地坐直身子，蒼老的聲音中帶著怒意，"論輩分，我是你祖父同輩，你該叫我堂祖父！我年長你幾十歲..."

"論尊卑，我是郡主，妹妹是縣主。"秦望溪打斷他的話，聲音清冷，"堂祖父讀過圣賢書，想必知道國禮在家禮之上。"

一陣微風(fēng)拂過，吹動了她的衣袖。秦族舒看著眼前這個曾經(jīng)溫婉可人的侄孫女，忽然覺得有些陌生。

秦族舒臉色陰沉："你祖父去世未久，你就這般目無尊長，就不怕壞了名聲？"

"名聲？"秦望溪輕笑一聲，茶盞中的水面微微晃動，"玄州秦家恩將仇報都不覺羞恥，我有什么好羞的？"

她緩緩站起身，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塵："房契，是給是不給？"

秦族舒的拐杖重重地敲擊著地面："云京秦家已無男丁，按理說祖宅應(yīng)當(dāng)收回族里..."

秦望溪不再多言，徑直往外走去。她的步伐從容不迫，卻讓秦族舒感到一陣心慌。

"站住！"秦族舒怒喝，"我這個長輩的話還沒說完！"

"長輩？"秦錦筠冷笑，聲音中帶著少女特有的尖銳，"想欺我秦家無男兒，又想仗著我姐姐郡主的威勢。堂祖父，您覺得我姐姐是那種任人拿捏的軟骨頭嗎？"

說完，她也揚長而去。

秦族舒氣得將茶杯摔在地上，青瓷碎片四處飛濺。他頹然靠在椅背上，目光落在那些破碎的瓷片上。

當(dāng)初胞弟提議占祖宅時，他也曾猶豫。但胞弟說秦望溪因西陲一戰(zhàn)已有不好名聲，不會為了區(qū)區(qū)祖宅再壞了名聲。

可看秦望溪今日的態(tài)度，他忽然有些后悔了。

院外，馬蹄聲漸遠。

秦望溪、秦錦筠來到街市，街道兩旁的店鋪已經(jīng)開始營業(yè)，空氣中飄散著各種食物的香氣。

"長姐，剛才之事，想必已有人去給縣令報信了。"秦錦筠笑道。

"孫叔，準(zhǔn)備得如何？"秦望溪問道。

孫仆從躬身應(yīng)道："都已安排妥當(dāng)。聽說堂祖父的孫子想不花銀子拿下云來客棧，宗族那幾家都想分一杯羹。"

"那我們今日就去云來客棧用飯。"秦錦筠眼中閃過一抹狡黠，"聽說云來客棧的醉仙鴨最是美味。"

街道兩旁的店鋪門前，三三兩兩的行人駐足看著這對姐妹的背影，竊竊私語。

"長姐，您說堂祖父知道了會是什么表情？"

秦望溪沒有回答，只是淡淡道："備一桌酒席，請族中長老們到云來客棧一敘。"

跟在其后的孫仆從會意，立刻差人去送請?zhí)?

街邊一茶鋪，秦望溪將手中的青瓷茶盞輕放在檀木桌案上，茶水微微晃動，散發(fā)出淡淡的清香。

秦錦筠坐在一旁，眼神閃爍："姐姐，你說我們這樣打聽秦家的事，會不會惹人非議？萬一..."她的聲音越來越小，像是在自言自語。

"非議？"秦望溪眸光微動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，"正好相反。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，我在查問此事。"

她起身踱步到窗前，不遠處的街巷熙熙攘攘，行人如織。"尤其是那位盧縣令，他最該知道這件事。"

秦錦筠眨了眨眼，一雙杏眼里寫滿困惑。

街角傳來一陣喧嘩，消息傳得很快。

盧縣令正在后院賞花，手中把玩著一枝剛采摘的風(fēng)夭。

"大人！"一個衙役匆匆跑來，額頭上沁出細(xì)密的汗珠，"鎮(zhèn)國郡主帶著清和縣主在城中四處打聽秦家的事！"

"什么？"盧縣令手一抖，茶盞落地，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。碎片四濺，茶水洇濕了他的靴子，他卻渾然不覺，"快說清楚，她們問了些什么？"

"回大人，郡主一行人走訪了許多受過秦家欺壓的百姓，還特意去了那個被打死的戚掌柜家中。"衙役低著頭，聲音越說越小，"聽說...還給了張家安撫銀兩..."

盧縣令的臉色瞬間慘白，額頭上滲出細(xì)密的汗珠。他幾乎是踉蹌著回到書房，在屋內(nèi)來回踱步。

"李師爺！李師爺快來！"他突然高聲喊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，"將這些年秦家的案子全都找出來，一份都不能少！"

說完，他又急急忙忙翻出壓箱底的狀紙。那些原本以為永遠不會見天日的東西，如今卻成了保命的關(guān)鍵。

與此同時，秦望溪一行人正在城外的青竹村。村頭的老柳樹下，聚集了不少村民。

起初，村民們還有些顧慮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誰都不愿意先開口。但當(dāng)他們看到秦望溪給了戚掌柜家人安置銀兩，漸漸打開了話匣子。

"那秦家仗勢欺人，我們哪個不是敢怒不敢言..."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哽咽著說道，"我家老頭子就是被他們打斷了腿，到現(xiàn)在還瘸著呢..."

"就是就是，我家那十畝好田，就是被他們強占去的。"一個中年漢子握緊拳頭，指節(jié)泛白，"當(dāng)時他們說是借用，可這一借就是三年，連個租子都沒給過..."

"還有王二家的閨女，被秦家少爺看上了，直接搶進府當(dāng)丫鬟。這都快兩年了，連個信都沒傳回來..."

訴苦聲此起彼伏，像是壓抑已久的堤壩終于決口。

秦錦筠聽得臉色發(fā)白。

秦望溪靜靜地聽著，眸中漸漸泛起寒意。秦族舒

"姑娘是哪家的小姐？"終于有膽大的村民忍不住問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擔(dān)憂，"不怕得罪秦家嗎？聽說他們背后可有位殺神郡主..."

"殺神？"秦錦筠忍不住插嘴，眼中閃過一絲不滿，"我姐姐哪里像什么殺神了？"

四周頓時一片寂靜。微風(fēng)拂過，樹葉沙沙作響，眾人這才仔細(xì)打量起眼前這位氣質(zhì)出塵的年輕女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