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眸望向窗外陰沉的天色:"當朝天子總要嘉獎太子,嘉獎戚明遠、雨登峰諸位將軍。對我和四妹越是不公,秦家衛心便越齊。"
秦錦霞正欲說話,忽想起一事,臉色微變:"長姐,楚王已自由。孫守義與仲祥已死于嚴刑之下。司法總督未能從仲祥口中問出什么,孫守義所言皆是無用之事。楚王只說為救安王,便被圈禁于府中。"
秦望溪眸色一沉:"仲祥忠心,孫守義所知有限,便宜了楚王。"
"還有......"秦錦霞聲音壓得更低,"楚王前些日子送了幅畫入宮,次日便有旨封了芝貴人,甚得圣寵。"
秦望溪指尖微動:"送畫不過是幌子,實則是送人入宮。太子若知此事,怕是要坐立不安了。"
正說著,秦錦霞語氣中帶著幾分溫柔:"馮遠英此次春闈成績不差,殿試挪至四月初一。聽聞有人在陛下面前提及我是超一品誥命夫人,而馮遠英仍是......"
"馮府那兩位姑娘可還安分?"秦望溪打斷她的話,目光關切。
秦錦霞避開話題,急忙說道:"長姐,我帶來一位擅長藥膳的嬤嬤,是馮遠英生母的舊人,想請她留在長姐身邊調養......"
此時御湖畔,太子恭敬地立在君主身側。方才一時沖動,將神鹿之事和盤托出,此刻已是后悔不迭。
君主手撫魚竿,眼中帶著莫測的笑意:"看來秦望溪當真臣服于你。只是她本想瞞你,你卻一股腦告訴朕,倒是辜負了她的苦心。若不說此事,你便是天命所歸,如今卻顯得太過刻意了。"
太子面色微白,垂首看著君主手中魚竿。
御花園的湖畔,微風拂過,泛起層層漣漪。
良久,"父皇,關于秦望溪......"太子聲音微顫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。
"你是想為她討個公主封號?"君主垂眸看著水中游動的錦鯉,語氣平和。
"不,兒臣是想......"太子抿了抿唇,"她的才能,或許能為朝廷所用。"
"朝中從無女官。"君主輕嘆,"你可曾想過朝臣會如何非議?"
太子垂首:"正是因此,兒臣才遲遲未敢啟奏。"
"明日燕國使團入城,你去接應。"君主突然轉移了話題,"雖剛從西陲歸來,但此事非你莫屬。"
"兒臣定當......"
一陣清脆的鈴聲打斷了太子的話,伴隨著輕快的馬蹄聲由遠及近。
一襲白衣的少女出現在林間小徑上,青絲高束,腰間銀鈴叮當作響。
"陛下!"她的聲音明快如黃鸝,瞬間打破了方才的沉寂。
太子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。少女飛奔而來的身影與記憶中某幅畫卷重疊,讓他一時恍惚。
君主臉上的嚴肅瞬間化開:"可還滿意這身騎裝?"
"太喜歡了!"少女轉了個圈,白色衣袂翩然,"臣妾迫不及待想讓陛下看看。"
她撲進君主懷中,撒嬌般搖晃著他的手臂:"陛下答應帶臣妾去騎馬的,可不能反悔。"
"自然不會。"君主寵溺地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,"讓蘇公公去準備馬匹。"
太子默默退后幾步,眼底閃過一絲異樣。那少女明明是第一次見,卻讓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。
"殿下也在啊?"少女這才注意到太子,行了一禮,"臣妾失禮了。"
"這是芝貴人。"君主淡淡介紹道,語氣已不似方才的熱切。
太子恭敬回禮,起身卻見君主已經牽起少女的手向馬場走去。
暖陽斜照,映得護國公府庭院里一片靜謐。
"長姐,我想跟你學騎射。"秦錦華揚起小臉,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。
秦望溪望著妹妹閃閃發亮的眼睛,唇角微揚:"等回玄州,先把騎馬的功夫學好,長姐再教你用弓。"
"四姐,你也要教我!"秦錦華歡喜地轉頭看向秦錦筠。
董氏看著女兒、侄女們親密的模樣,眼中滿是溫柔。她側首對秦嬤嬤道:"去看看席面可準備好了。"
秦嬤嬤繞過錦翠百鳥屏風,不一會兒便回來稟報已經妥當。
"今日雖不能大宴,但一家團聚,也是難得。"董氏由秦望溪攙扶著落座。
一家人尚未動筷,門外傳來通報聲,說是義商謝云霆求見。
秦望溪指尖微頓,謝云霆此時登門,想必與太子追問云城之事有關。
正堂內,謝云霆端坐品茶,見到董氏與秦望溪進來,立即起身行禮:"夫人,大小姐。"
"謝先生不必多禮。"董氏客氣道,"聽聞四女兒出征時曾叨擾先生,多謝照拂。"
"舉手之勞,不足掛齒。"謝云霆目光轉向秦望溪,"今日帶了些薄禮,賀兩位姑娘凱旋。"
三人寒暄幾句,秦望溪便起身,
"母親,我送送謝先生。"秦望溪福身請示。
“去吧。”
游廊上,春風輕拂,帶來陣陣花香。謝云霆緩步向前,低聲道:"太子今日言語有異,似有撮合之意。"
秦望溪腳步一頓,耳根微紅:"是我讓柳長風推說與先生相識......"
"無妨。"謝云霆眸中笑意漸深,"既然如此,我便演好這一場戲。只是太子若真有此意,恐怕日后還需大小姐多多周旋。"
夜幕降臨,云京城街市上華燈初上。
醉月樓中,幾個醉醺醺的公子正談論著西陲大捷。
"梨華姑娘,可會彈秦家衛的軍歌?"歐陽寧歪著身子問道。
梨華推辭不會,歐陽寧便自己坐到琴前,撥動琴弦。呂子明也走到編鐘旁,舉起木錘。
"佩護我之甲胄,與子同敵同仇......"
鏗鏘的琴聲與渾厚的編鐘聲交織,樓上樓下的賓客都停下了談笑,側耳傾聽這慷慨激昂的軍歌。
"握殺敵之長刀,與子共生共死。"
"衛河山,守生民,無畏真銳士。"
"不戰死,不卸甲,家國好兒郎。"
高樓之上,一群年輕公子正意氣風發地舉杯暢飲。秦家衛的軍歌在空中回蕩,那雄渾的調子仿佛能震動人心,讓在場之人不由得熱淚盈眶。
歌聲漸歇,余音繞梁。
"呵。"一聲不合時宜的冷笑打破了這莊嚴的氣氛。
只見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推開懷中美人,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,眼中盡是譏諷:"什么秦家衛!不過是群屠夫罷了!那個秦家嫡長女,焚殺十萬降俘,讓我們大魏成了什么?成了列國眼中的豺狼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