富陽城內，重建工作如火如荼。

秦望溪與秦錦筠褪去戎裝，換上尋常衣裳。兩人騎馬入城時，仍引來不少關注。

守城將軍周大人快步迎上前："二位將軍遠道而來，不如去府上用飯？"

秦望溪目光掃過街角幾道隱匿的身影，婉言謝絕。

酒樓二樓雅間內，秦錦筠坐立難安。她反復踱步至窗邊："長姐，那些人一直跟著我們...若是發現了七哥..."

秦望溪給她斟了杯茶，眸色溫和："四妹，過來。"

"可是..."

"別怕。"秦望溪替她理了理鬢邊碎發，"長姐不會讓你們陷入危險。"

小二送來酒菜，熱氣氤氳中，秦望溪看著妹妹緊張的神色，輕聲道："好好吃飯。"

薄暮時分，酒樓內燈火初上。

樓下傳來小二熟稔的聲音："這邊請，您訂的雅間已經收拾妥當了。今兒個怎么就您一人來了？"

"柳神醫去了長華道尋女兒，只好作罷。"客人的語氣帶著失望與無奈。

隔壁雅間內，秦望溪正為秦錦筠布菜，聽到這聲音，她倒茶的動作微微一頓，目光沉了下來。

秦錦筠察覺到長姐神色的變化，正要開口詢問，紅木軟榻處突然傳來細微的響動。她本能地按住腰間的匕首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。

"別緊張。"秦望溪輕聲安撫，起身走向軟榻。隨著她將軟榻挪開，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道顯露出來。

柳長風從暗道中鉆出，塵土沾染了他的衣袖。他看向秦望溪的眼神帶著復雜的情緒："大小姐..."

"七哥呢？"秦錦筠忍不住出聲。

柳長風抿了抿唇："七少爺一早就離開了。"

"去了哪里？"秦望溪聲音平靜。

"玄云山。"柳長風低聲道，"七少說，不愿讓大小姐看到他現在的樣子，要去尋穆一霄。"

秦錦筠猛然站起，茶盞被她帶倒，溫熱的茶水灑在桌面上："七哥怎能去那般險峻之地！"

秦望溪按住她的手，掌心傳來的溫度讓秦錦筠稍稍平靜。她抬頭看向長姐，卻見長姐眼眶微紅，唇角卻勾著淺淡的笑意。

"他還是從前那個秦家少年。"秦望溪輕聲道，指尖摩挲著茶盞邊緣，"不甘被人憐憫，不愿尋求庇護。"

秦錦筠咬著唇："可是..."

"讓他去吧。"秦望溪轉向柳長風，"長風，勞煩你暗中護著他。告訴他，秦家永遠等他回來。"

柳長風點頭應允，正欲離開，樓梯處突然響起腳步聲。

秦錦筠面色一變，下意識攥緊了衣袖。秦望溪卻已經從容地坐回桌前，為妹妹添了一碗湯："安心用飯。"

待柳長風悄然離去，軟榻重歸原位，一切仿佛未曾改變。

城外的驛站中，太子聽完密探的回報，面色陰沉如墨。茶盞在他手中碎裂，滾燙的茶水濺在案幾上。

"她當真以為，本宮是那般好糊弄的？"他冷笑一聲。

戚明遠站在一旁，心中暗自嘆息。他看著太子眼中翻涌的寒意，不由擔憂起秦望溪的處境。

暮色沉沉，酒樓門前燈火初上。

"回稟公子，西側雅間已有貴客入住，他家仆人言道銀錢不是問題。"下人微微佝僂著身子，"屬下怕聲張太大，只得作罷。"

"秦望溪可有客人？"太子眼底暗沉。

"是，方才進去幾位。"

他咬了咬后槽牙，腳步沉重地踏上臺階。迎面的小二被護衛推得踉蹌，只得縮在一旁，戰戰兢兢地望著這群氣勢凜然的人。

雅間內，太子選了背對隔壁的位置坐下。指節泛白，手中茶盞紋路清晰可見。

幾個心腹眼神交換，默契地將茶盞倒扣在墻上，隔壁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。

"碧玉山地形開闊，正適合行事。"一道低沉的男聲說道。

"大小姐，箭術精準，一箭便能..."

秦望溪的聲音突然響起："此事重在引導，要它主動尋來。若是出了差錯，之前謀劃盡付東流。"

太子眉心緊蹙，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。

"要否告知太子殿下？"

"不必，他性子過于謹慎，徒增變數。"秦望溪語氣平淡，"這幾日照看好它，讓它明白該尋誰。"

戚明遠躬身靠近："殿下，要否立刻..."

"住口！"太子低喝一聲，眼中閃過一絲陰鷙，"讓你的人守住消息，若是走漏半點風聲..."

窗外突然喧嘩四起。

"秦家衛殘暴！焚殺降兵，十萬性命啊！"有人大聲嚷嚷。

"降兵也是人，也有家小..."

人群中，一位蒙面女子忽然站出："諸位可還記得北狄兵破城時的慘狀？若非秦家衛浴血奮戰，我等早已..."

"小秦將身負重傷也要出征，那一身新傷舊傷，哪一處不是為了護衛百姓？"她聲音哽咽，"今日竟要被你們這般詆毀！"

太子立在窗前，目光陰沉地望著下方，胸腔里翻涌著難以言說的怒意。

他親眼目睹過戰場，可百姓口中只有秦家衛，只有那個女子。

夜色漸深，馬車碾過青石板，太子望著車外晃動的燈影，眸色越發暗沉。

紛亂的腳步聲在長街上此起彼伏，幾個面色驚慌的"商旅"被憤怒的百姓團團圍住。

"我們只是路過的商人，隨口說兩句罷了！你們這些粗鄙的邊民，還講不講道理？"一個"商人"額頭滲出冷汗，聲音顫抖。

"講道理？"一個人冷哼一聲，"那十萬北狄降卒若不除，他們必定卷土重來。到那時，你們這些中原人可安然享太平，我們邊疆百姓卻要承受戰火之苦！"

"就是！"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挽起袖子，"若不是小秦將，我們富陽早就被北狄人踏平了！"

樓上的秦錦筠望著窗外遠處紛亂的人群，眼中泛起水光。

"長姐......"秦錦筠輕聲喚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。

"該去追隊伍了。"她轉身離開窗前，腳步輕盈卻堅定。

秦錦筠連忙跟上，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。

街上的喧囂仍在繼續，柳瀾蓉出現在人群中，她站到臺階上，目光如炬："我柳瀾蓉在此立誓，凡是污蔑小秦將的人，福安堂絕不會為其醫治！"

"把這些人送去府衙！"人群中有人高喊，"定要查清他們的來歷！"

"不知道穆一霄會不會收七哥為徒......"秦錦筠望著遠山，輕聲呢喃。

秦望溪沒有回答。皇權之下，她早已看透了那些虛與委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