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芙一行人離開那座宅院后，又到了成筒的打鐵鋪。

鋪子里傳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，節奏規律而堅定。爐火的熱氣從門口涌出，帶著鐵器特有的氣息。

成筒正專注地打制著什么，汗水順著他黝黑的面龐滑落，卻渾然不覺。

聽到馬車聲響，他抬頭望去，見是沈清芙，連忙放下手中工具迎了出來。他隨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，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。

“成大哥。”沈清芙微笑著打招呼。

“姑娘來得正好，你要的器具我已打好了。”成筒搓了搓手，“讓姑娘久等了。”

沈清芙跟著成筒一同進到鋪子里，只見成筒從角落里的木柜中取出兩個布包，動作輕柔得不像一個常年打鐵的漢子。他小心翼翼地將布包放在工作臺上，緩緩展開。

銀針、手術刀、縫合針等器具閃著寒光。每一件都做工精細，刃口鋒利，完全按照沈清芙給的圖紙尺寸打造。就連最細小的銀針，針尖都光滑圓潤，毫無毛刺。

沈清芙拿起一把手術刀仔細端詳，指尖輕輕撫過刀刃。刀身的弧度恰到好處，刃口鋒利得能輕易劃破一片羽毛。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，這做工，比她想象中還要好得多。

“成大哥果然手藝了得。”她由衷贊嘆，“這些器具比我預想的還要精細。”

成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，臉上泛起紅暈：“姑娘過獎了。這些東西雖然小，但要求精細，我也是反復打造了好幾次。對了，這是剩下的銀子。”

他從懷中掏出二兩銀子要還給沈清芙，那是她預付的定金剩余。

“這是你應得的。”沈清芙推回他的手，語氣堅定，“咱們之前說好的價錢，成大哥的手藝值這個價。”

成筒見她堅持，這才將銀子收下。他又從另一個布包內取出一疊已經有些皺褶的圖紙：“這是姑娘的圖紙，我原樣奉還。”

沈清芙接過圖紙，二話不說就扔進了旁邊正旺的火爐。

烈焰瞬間騰空，貪婪地舔舐著紙張，轉眼間就將圖紙化為灰燼。

成筒愣了一下：“姑娘這是......”

“尺寸數據我都記在心里，這圖紙留著也無用。”沈清芙神色從容。“況且這些器具于我而言，非常重要，因此，圖紙還是毀掉為好。”

“姑娘就不怕我偷學了去？”成筒試探著問，眼神中帶著幾分好奇。

沈清芙輕笑，目光柔和：“成大哥既然能打造出這樣精巧的器具，想必早就記住了尺寸。不過這些器具的用途，外人未必知曉。我相信成大哥的為人。”

就在這時，鋪子里傳來稚嫩的童聲：“姐姐來啦？”

一個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來，素色的布衣雖然洗得發白，卻干凈整潔。她一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，踉蹌幾步。

沈清芙眼疾手快，一把扶住了她：“小鈴要小心些。”她的手掌輕輕托著小女孩的手臂，溫暖而有力。

成鈴抬頭沖她甜甜一笑，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。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翠柳和趕車李身上，像個小大人似的打量著陌生人：“他們是誰呀？看著不像好人。”

趕車李一臉無奈，翠柳則撇了撇嘴，顯然對這個評價不太滿意。

沈清芙蹲下身，從荷包里取出幾塊包裝精致的糕點：“這是翠柳姐姐和李叔叔，都是好人。來，嘗嘗這個糕點，是我特意給你帶的。”

成鈴接過糕點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：“好甜！”她這才對兩個陌生人露出笑容。

臨走時，成鈴站在鋪子門口，依依不舍地揮手：“姐姐再見，翠柳姐姐再見，李叔叔再見！改天還要來看我呀！”

馬車上，趕車李忍不住抱怨：“為何我是叔叔輩分？明明和翠柳差不多大。”他摸了摸自己的臉，仿佛在確認是否真的顯老。

翠柳掩嘴輕笑：“你都二十五了，難道還想讓人家小姑娘喊你哥哥不成？再說了，你那一臉正經的樣子，不像叔叔像什么？”

“你......”趕車李臉一紅，語塞了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沈清芙看著兩人斗嘴，不禁莞爾。

馬上又駛到了布莊門前，沈清芙帶著翠柳走進店中。只見店內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布匹，顏色各異，琳瑯滿目。

沈清芙直接問道：“符老板，可有皮料？”

“有的有的。”王老板笑著說，臉上的褶子都堆了起來。

“皮料？姑娘要什么樣的皮料？”符掌柜放下手中的賬本，笑瞇瞇地迎了上來。他身材微胖，臉上的褶子擠出幾分和氣。

“我需要一些耐磨的皮革，用來包裹銀針。”沈清芙輕聲說道，指尖輕輕撫過柜臺上陳列的布料樣品。

符掌柜眼睛一亮，搓了搓手：“巧了，前些日子客人定制皮襖剩下的小牛皮，質地上乘得很。”說著，他轉身鉆進了倉庫。

沈清芙趁這空檔打量著店內陳設。木質的貨架上整齊地擺放著各色布匹，角落里堆著幾個裝滿碎布的竹筐。

不一會兒，符掌柜便拿出兩塊皮料。沈清芙接過來，手指輕輕撫過表面。皮料觸感細膩柔韌，邊緣處的紋路清晰均勻，顯然是上等貨色。

“多謝符掌柜。”她抬頭露出甜美的笑容。

符掌柜連忙擺手：“不值當不值當。”

“我還想要一些玄色錦緞和細棉布。” 沈清芙又開口說。

“玄色不太受歡迎，都放在后頭倉庫了。姑娘要多少？”

“半匹便夠。”沈清芙想了想 “再要幾匹細棉布。”

符老板連連點頭：“姑娘且再等等。”他轉身又去庫房取貨了。

沈清芙站在柜臺前，目光落在一匹淡青色的綢緞上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翠柳湊過來小聲問：“姑娘買這些做什么？”

沈清芙回過神來，輕聲道：“自然是有用的。”

符掌柜很快就回來了，這次抱出四匹細棉布和一匹玄色錦緞，布料堆在柜臺上。

“來，小福子，幫忙扯半匹錦緞。”符掌柜沖角落里打盹的伙計喊道。

小福子揉著惺忪的睡眼，磨蹭著走來。他的動作雖慢，但扯布的手法卻十分嫻熟，不一會兒就將錦緞裁好。

付完銀錢，趕車李和翠柳立刻上前要幫忙拿布料。兩人目光交匯的瞬間，仿佛有火花迸射。最后趕車李只得到兩匹布，其余全被翠柳搶了去。他無奈地搖頭，嘴角卻帶著寵溺的笑意。

“姑娘且慢。”就在一行人準備離開時，符掌柜突然出聲，“我看姑娘這身衣裳款式新穎，不知是在何處做的？”

沈清芙轉身，裙擺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：“符掌柜仔細看看，這布料可不就是從您店里買的？”

“姑娘自己縫制的？”符掌柜繞到柜臺外，目光在她身上的衣裙上流連，“這裙擺設計巧妙，兩色搭配大膽，我開了這么多年布莊，還是頭一回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