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考試前的紙條，你沒看到嗎？”諸葛雨皺著眉頭問道，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帶，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。

季陽嘴角微揚：“看到了，不過...我們很熟嗎？”

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，讓諸葛雨愣在原地。她的眼睛微微睜大，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。

“所以呢？”她直視著季陽的眼睛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挑釁。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，勾勒出完美的輪廓。

“我有名字，不叫‘誒’?！奔娟柕卣f，聲音不疾不徐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。

“你...變了?！彼p聲說，聲音里帶著一絲疑惑。

季陽沒有回答，只是靜靜地看著她。陽光在他們之間撒下一道光幕，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
遠處傳來下課鈴聲，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。學生們陸續從教室里涌出，喧鬧聲漸漸充斥著整個走廊。

諸葛雨深吸一口氣，“我希望晚上可以見到你。”

季陽望著她遠去的背影，回憶起前世種種。

夕陽西斜，殘陽如血，將整個城市染上一層橘紅色的光暈。

季陽站在理發店的門前，低頭看著腳上那雙發黃的白色球鞋。鞋面已經有些開裂，鞋帶也有些發舊，但他還是每天都會仔細擦拭。這是他來到這座城市時買的第一雙鞋，也是唯一的一雙。

“又到剪頭發的時間了?！奔娟柼置嗣呀浻行╇s亂的頭發，緩步推開了店門。

門鈴叮當作響，一股廉價洗發水的味道撲面而來。老剃頭匠正靠在椅子上打盹，聽到聲響才慢悠悠地睜開眼。

“小伙子，又來了？”老剃頭匠笑瞇瞇地打量著眼前的高個男生，抖了抖手中的剪刀。

店里的電視正播放著某個綜藝節目，笑聲錄不停地響起，但絲毫感染不了季陽的情緒。他輕輕點頭：“是啊，老樣子?！?

“今天來得挺早?！崩咸觐^匠示意他坐下，一邊給他披上圍布，一邊閑聊，“往常你都是晚飯后才來?！?

季陽猶豫了一下，聲音有些低：“晚上...有約?！?

“哦？”老剃頭匠的眼睛一亮，手上的動作也輕快了幾分，“是那個叫諸葛雨的小姑娘吧？上次來的時候，你提過?！?

鏡子里的季陽微微垂下眼簾。是的，諸葛雨。二十年前的他心心念念的姑娘。

推子發出輕微的嗡鳴聲，碎發簌簌落下。老剃頭匠的手藝很好，但價格卻出奇的便宜，一塊五，比他老家還要便宜五毛錢。

“你知道嗎？”老剃頭匠一邊修剪一邊說，“這條街上的理發價格，最低的也要十塊?！?

季陽點點頭。他知道，正因為知道，才更加珍惜這個價格。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里，能找到這樣的價格，已經是可遇不可求。

“其實...”老剃頭匠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，“你不用每次都來這里?？茨愕臉幼?，應該是在明德中學讀書吧？那邊有很多高檔理發店。”

季陽抿了抿嘴：“這里挺好的?！?

確實，明德中學附近有很多高檔理發店，但對他來說，那些價格都太過遙遠。作為一個住在城中村的貧困生，能省一分是一分。

“你這孩子...”老剃頭匠嘆了口氣，“年輕人，該花錢的時候就要花。特別是...”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，“特別是約會的時候?！?

季陽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椅子扶手。約會，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奢侈。

鏡子里，他看到自己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，腳上是那雙已經發黃的球鞋。而諸葛雨，永遠光鮮亮麗，永遠帶著最新款的手機，永遠站在校園的最中心。

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。

“小伙子，你在想什么？”老剃頭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“沒什么。”季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，“就是...有點緊張。”

“緊張什么？”老剃頭匠一邊細心地修整著發型，一邊說，“你這樣的小伙子，長得高，人也老實，有什么好緊張的？”

季陽沒有說話。他怎么能說，自己連一部能拍照的手機都買不起？怎么能說，自己放學后還要去超市兼職？怎么能說，自己和諸葛雨之間，隔著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？

“完成了。”老剃頭匠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看看，比平時更精神了?！?

季陽看著鏡子里的自己，還是那個標準的學生頭，和以往別無二致。但不知為什么，今天總覺得有些不一樣。

“一塊五。”他從口袋里掏出零錢。

老剃頭匠接過錢，突然說：“你知道嗎？有時候最重要的不是外表，而是自信。”

季陽愣了一下，沒有接話。

“我在這條街上開了二十年理發店，”老剃頭匠繼續說，“見過太多人了。有些人穿得再好，也掩飾不了內心的怯懦；有些人穿得再普通，也擋不住骨子里的光芒。”

季陽站在原地，靜靜地聽著。

“你啊，”老剃頭匠拍了拍他的肩，“就是太死板，太拘謹。年輕人，該笑的時候要笑，該說的話要說。不要總是把自己封閉起來?！?

季陽低下頭：“我這人，不會說話?！?

“會說話的不如會投胎的?！崩咸觐^匠意味深長地說，“但該努力的時候，還是要努力。去吧，別讓人家姑娘等太久?！?

走出理發店，夕陽已經西沉。季陽看了看表，距離紙條上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。

他決定先回宿舍沖個澡，換上那件特意準備的新T恤。雖然是地攤貨，但至少是新的。

走在回學校的路上，他下意識地避開了校門口那些成雙成對的學生。在這所以文科聞名的明德中學，早戀似乎成了默認的存在。

想到晚上要和諸葛雨見面，季陽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。

街邊的霓虹漸漸亮起，為這座城市增添了幾分溫馨。季陽加快了腳步，他得趕緊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自己。

盡管知道他們之間不是單純的約會，但此刻的他，還是忍不住期待這次見面。

也許，正如老剃頭匠說的那樣，該努力的時候，就要努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