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父往前走了兩步，聲音依舊平靜，“他們開店的大喜事，怎么連個招呼都不打？全村人都知道了，就我們蒙在鼓里。”

林憶寒看著老兩口空空如也的手，心里泛起一陣冷意。

這新開的豆腐店，連嘗個鮮都舍不得帶回來，倒是把家里的新米隨隨便便就拿去給他們吃。

“你大哥三弟好不容易有個營生，哪能天天給你們送。”

林奶奶的聲音拔高了幾分，臉上浮現出不悅的神色。

“是啊，我們家的新米倒是可以隨便拿去給他們吃。”

林父的聲音冷了下來，眼中閃過一絲譏諷。

“你這是什么話！都是兄弟，計較這么多做什么！”林奶奶急得直跺腳。

“兄弟？”

林父冷笑一聲，“那他們怎么偏偏要跟我們做一樣的生意？村子這么大，做什么不好，非要做豆腐？”

林憶寒看著這一幕，心里直搖頭。從小到大，爺爺奶奶的偏心就沒變過。

大伯家三弟家要什么給什么，可到了他們家，就總是各種理由推脫。

林爺爺見勢不對，忙把老伴打發進屋，自己坐下來和林父說話：

“老二啊，你大哥三弟家境不好，我們總要幫襯著。你們是兄弟，一榮俱榮，一損俱損啊。”

“爺爺，他們開店就開店，為什么非要做豆腐？”

林憶寒終于忍不住開口，“這不是明擺著要跟我們搶生意嗎？”

林爺爺被這話噎住了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。他張了張嘴，卻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反駁。

“憶寒，你去看看鍋里的豆子。”林父突然出聲打斷了這場對話。

林憶寒應了一聲，轉身往廚房走去。

她知道林父這是不想讓她參與進來，但心里的郁結卻越發深重。

夜幕降臨，林憶寒躺在床上輾轉反側。

她想起下午在村口遇到的場景，三嬸正在向村里人介紹他們家的豆腐，還特意強調價格比別家便宜。

第二天一早，林憶寒就打聽到，大伯家的豆腐特意壓低了價格在賣。

她站在自家店門口，看著來來往往的村民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
“憶寒，他們家的豆腐便宜兩分錢呢。”孫嬸走過來，欲言又止。

林憶寒輕笑一聲，并沒有跟著降價，而是從柜臺下拿出一盤糕點：

“孫嬸，這是我昨晚做的蜜棗桂花糕，您嘗嘗。每個來買豆腐的客人都免費送一塊。”

本來這桂花糕只在剛賣的時候送，而現在特殊時期特殊手段。

這一招果然奏效，村里人都愛往她家跑。不僅因為豆腐的口感好，更因為那香甜可口的糕點。

陰雨綿綿的天氣里，林家豆腐店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。

林明遠站在店門口，望著空蕩蕩的街道，臉上寫滿了焦慮。

雨水順著屋檐滴落，在地上匯成一個個小水洼，就像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。

“大哥，”

林明遠搓著手走進店里，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猶豫，“要不咱們也學著送點東西？現在誰家做生意不講究個人情往來？”

“送什么送！”林明亮猛地一拍桌子，茶碗里的水都跟著晃了幾晃，”你是不是忘了咱們現在什么處境？每天能賣出去的豆腐都不夠成本，你還想往外送？”

林明遠欲言又止，最后只是嘆了口氣：“可是這樣下去，咱們的店怕是撐不了多久了。王家的鋪子，天天給街坊送禮，二房那丫頭也送糕點，連帶著生意都比咱們好。”

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格外清晰，林明亮望著店里堆積的豆腐，眉頭緊鎖。

這些豆腐要是賣不出去，明天就得重新做，可是現在的情況，連本錢都快賠光了。

幾天后，情況變得更加糟糕。堆在店里的豆腐開始發出酸臭味，林明亮終于撐不住了。

他找了林奶奶，兩個人在屋里談了很久。

從那天起，林奶奶在二房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。

“讓開讓開，”

林奶奶一大早就出現在釀坊里，推開正在磨豆子的林憶寒，“我來磨。你這個丫頭，力氣太小，磨出來的豆漿都不夠細膩。”

林憶寒愣在原地，看著林奶奶熟練地推著石磨，心里升起一股說不出的不安。

她拉著林憶霜躲到角落里：“姐，你發現沒有，奶奶這兩天怪怪的。”

林憶霜點點頭：“是挺反常的。”

“你說，會不會是爺爺跟她說了什么，她良心發現了？”林憶寒壓低聲音問。

“八成是。不過咱們得多留意著點，”林憶霜皺著眉頭，“奶奶這個人，向來不按常理出牌。”

日子一天天過去，天上的雨終于停了。

一個多月的連綿陰雨后，太陽重新露出了臉，照得地上的水洼閃閃發亮。

“太陽出來啦！”院子里傳來孩子們的歡呼聲。

這場大雨讓村里不少老人的風濕病都犯了，現在總算看到了太陽，大家都松了一口氣。

天氣轉晴，豆腐的生意也跟著好轉。

林憶寒觀察了幾天，發現林奶奶除了時不時偷嘗幾口豆腐，似乎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，漸漸放松了警惕。

這天一大早，林憶寒剛把新做好的豆腐擺上架子，就看見孫嬸子跑來，臉色慌張，頭發都沒來得及梳：“憶寒啊，不好了！出大事了！”

“孫嬸，怎么了？”林憶寒連忙迎上去。

“有人買了你家店里的豆腐鬧肚子了！”

孫嬸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，“九叔家的，快去看看吧！”

林憶寒心里一沉，趕緊跟著孫嬸子往外跑。

等到了九叔家，院子里已經圍了一圈人，九嬸子的哭聲從屋里傳出來。

大隊長剛好也到了，林憶寒跟著擠進屋里，只見九叔躺在木板上，臉色發青，嘴角還帶著血跡。地上散落著幾塊摔碎的豆腐，白花花的一片。

“這豆腐有毒！”

九嬸子哭喊著，“我家老頭子就吃了一口就吐血了！你們林家是不是想害死人啊！”

“不可能！”林母也跟著沖了進來，“我們家的豆腐從來沒出過問題！”

眼看著兩個女人就要吵起來，林憶寒趕緊站出來：

“九嬸，現在要緊的是救人。咱們先送九叔去診所，要是真是我們家的問題，一切費用我們承擔。”

大隊長立刻附和：“對對對，先救人要緊。來幾個人，幫忙抬人。”

林憶寒讓林憶霜跟著去了診所，自己則留下來查看剩下的豆腐。

她把豆腐帶回家，喂給院子里的雞，不一會兒雞就倒在地上抽搐起來。

雞死了。

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，手腳發冷。

趕緊去挨家挨戶把今天賣出去的豆腐都要了回來，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指指點點。

等把家里人都叫回來時，林憶寒發現只有林奶奶沒有出現。

林憶寒站在院子里，望著天邊漸漸暗下的云層，心里涌起一陣不安。

夏日的暮色來得格外遲緩，遠處的晚霞將整片天空染成了暗紅色，仿佛在預示著什么不詳的征兆。

“奶奶還沒回來？”她轉頭問正在收拾碗筷的憶雪。聲音里帶著幾分壓抑的焦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