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憶寒靜靜地站在一旁，看著林母佝僂的背影，心中泛起陣陣酸楚。

屋外的雨絲飄落，打在窗欞上發出細碎的聲響，仿佛在為這壓抑的氛圍伴奏。

穿來的第一天，林憶寒就知道了原身所有的記憶，這些年來，林母確實受的委屈太多了，卻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理解過她的苦楚。

今天能把心里的話說出來，或許反而是件好事。

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，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林母。

林爺爺顯然沒料到平日里最為溫順的兒媳婦會這樣質問他。

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，眼神游移，但還是強作鎮定，耐著性子說道：

“你放心，我晚上一定好好說說你婆婆。”

“爸，我不是要你去說媽。”

林母抹了把眼淚，聲音哽咽，“我只是想不明白，這么多年了，就算你們偏心也就算了，如今家里各過各的日子，我們一家人對你們也算盡心，為什么還要這樣對我們？”

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。

林憶寒注意到爺爺的手指在衣袖上不安地摩挲，眼神閃爍，顯然是不知該如何回應。

就在這時，林奶奶突然從屋里沖了出來。她的臉漲得通紅，手指顫抖著指向林母，尖聲道：

“你還好意思說！分家后你們幾時來看過我們？別人家兒子媳婦都知道孝敬父母，你們倒好，連個面都不露！”

“每天的豆腐還少了嗎？”林憶寒冷冷地插了一句，眼神中帶著幾分譏諷。

“豆腐？”

林奶奶眼睛一瞪，聲音陡然拔高，“那天爺爺塞給你幾張零花錢，你還死不承認，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這些壞毛病！”

這話里明顯是在指桑罵槐。林母的父母早逝，無依無靠，所以這些年才會一直忍氣吞聲。

林憶寒看著林母瑟縮的身影，心中的怒火蹭地竄了上來。

她輕笑一聲，目光直視著林奶奶：“奶奶，有些話可不能亂說。爺爺給我錢的事，您要是想讓全村都知道，現在就可以去宣揚，我絕不攔著。”

林奶奶頓時語塞，臉色由紅轉白。雨聲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清晰。

這時有鄰居張嬸借著要借米的由頭過來，顯然是聽到了吵鬧聲特意來提醒。

她站在門口欲言又止，眼神不停地在幾人之間游移。

林爺爺老臉一紅，趕緊把人打發走，然后把兩個吵架的人都喝止住了。

隔壁的赫志遠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。他靠在墻邊，轉頭對陸清辰說道：

“這老太太也太不講理了。”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。

陸清辰卻在想著林憶寒剛才的表現。他的目光若有所思：“那個女孩子也不簡單。”

“是啊。”赫志遠嘆了口氣，眉頭微蹙，“我還是更喜歡溫柔的女孩子，這樣的性子太兇了。”

陸清辰沒有接話。他望著窗外的雨簾，神色復雜。

門第之見造成的悲劇他見得太多，不想讓一直照顧自己的赫志遠也陷進去。

三天后，男知青們的臨時住處總算搭建完成。

連日的大雨也漸漸變小，湖水不再上漲，村里的人也開始走動起來。

泥濘的小路上留下了來來往往的腳印，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。

林憶寒見天氣好轉，重新支起了攤子。

家里還有些存貨，暫時不愁原料。她擦拭著案板，動作熟練而認真。

但是生意卻出奇的冷清。

往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，偶爾有人經過，卻都低著頭快步走過，仿佛這里是什么不祥之地。

“是大家不知道我們重新開張了嗎？”林憶霜望眼欲穿地盯著門外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焦慮。

這時赫志遠拎著豆腐走了進來，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：

“多謝這段時間照顧。我剛在路口看到有人賣豆腐，想著你們還沒開張，就買了些來。”

林憶寒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，眼神一凜：“路口？那不是空地嗎？”

“現在搭了個棚子，聽說是你大伯在賣。”

赫志遠笑道，“聽說你們家幾代人都在做小吃生意？”

林憶寒心里一沉，手中的抹布停在了半空。

回去告訴父母這個消息時，林母冷笑一聲：

“難怪一大早就不見公婆，原來是去幫忙了。”她的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苦澀。

林父坐在門檻上，額頭青筋暴起，一言不發地抽著煙。煙霧繚繞中，他的表情顯得格外陰郁。

林憶寒又補了一刀：“爺爺奶奶從前可沒幫過我們，倒是天天來要豆腐。不知道他們晚上回來，會不會也給我們帶點大伯做的豆腐嘗嘗。”

赫志遠這邊正為做飯發愁。沒了女知青幫忙，連個豆腐湯都煮不好。

鍋里的湯水翻滾著，卻怎么也調不出合適的味道。

“要不還是去林家吃飯吧？我們可以多付點伙食費。”

他看向陸清辰，眼中帶著期待。陸清辰沉默片刻，最終點頭同意了。

正當他們商量妥當時，錢妍妍和孫雨雨拎著飯菜來到墻外。

透過院墻的縫隙，錢妍妍看到赫志遠正和林憶寒說說笑笑，那親密的樣子讓她心里一陣酸澀。

她暗暗咬牙，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：這個村姑，居然敢勾引赫志遠！

“走吧。”

她拉著孫雨雨轉身離開，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怨氣，“人家根本不稀罕我們送飯。”

午飯時分，飯桌上的氣氛格外輕松。

林憶寒看著桌上的幾道家常菜，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赫志遠幾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。

她夾了一筷子青菜，心里暗暗思量，或許是因為爺爺奶奶不在的緣故，大家吃得格外自在。

“這個紅燒肉真好吃。”赫志遠咽下嘴里的飯菜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
林母笑著應道：“喜歡就多吃點。”

她一邊給赫志遠夾菜，一邊看向林憶寒，“憶寒，下午還要做豆腐嗎？”

“嗯，昨天泡的黃豆剛好可以用了。”林憶寒點點頭，目光落在窗外晾曬的黃豆上。

接連幾日過去，自從赫志遠一行人來家里吃飯，倒是解決了不少問題。

他們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，林母收到的伙食費也讓家里添了不少進項，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事。

一日，太陽西斜時分，林憶寒正在院子里晾曬新泡的黃豆。

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，忽然聽見院外傳來腳步聲。

抬眼望去，只見爺爺奶奶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。

林憶寒瞇起眼睛，爺爺身上那股子酒氣遠遠就能聞到，顯然是在外面喝過了。

坐在門檻上的林父緩緩站起身，目光平靜地望著歸來的二老。

那種平靜中透著一絲危險的意味，讓林憶寒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
“爸，媽，回來了？”林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。

林奶奶心里一個咯噔，她太了解這個兒子了。

這種表面平靜的語氣，往往意味著暴風雨的來臨。

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，干巴巴地應道：”吃過了。”

“是在大哥三弟家吃的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