蕓蕓聽了哥哥的話,懸著的心緩緩落回原處。她暗自慶幸,還好哥哥沒有拋下她。這個哥哥,她喜歡。若是可以,她真想一直和哥哥在一起。
但這是不可能的。她如今的身份是陳家的孩子,就算舅舅他們把她扔了,一旦查明身份,估計還是要送回去。送回去又如何?再被扔到后山喂狼嗎?
蕓蕓心中茫然,不知該何去何從。她明白自己只是個拖累,哥哥沒有理由帶著這么個小包袱。想到這里,她不禁紅了眼眶,卻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。
元禮看著妹妹若有所思的樣子,心中不禁一陣酸澀。他想說些什么來安慰妹妹,卻又不知從何說起。
韓大夫見兩個孩子都有傷在身,連忙安頓他們躺下。他先給蕓蕓診脈,指尖觸及小姑娘細瘦的手腕,心中默念大悲咒以平復殺意。
蕓蕓的骨齡只有三歲多,可她說自己已經五歲了。韓大夫雖知民間女子生存不易,卻從未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這份艱難。這哪里是艱難,簡直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。
壓下滿腔怒火,韓大夫給蕓蕓上藥,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。他輕聲哄著小姑娘入睡,看著她緩緩閉上眼睛。
待蕓蕓睡熟,他才退出房間,轉而給元禮處理傷勢。元禮的腳踝扭傷,韓大夫小心翼翼地為他敷藥。
“休養幾日便可,”韓大夫低聲叮囑,“切勿再亂動。”
小少年折騰一晚,早已疲憊不堪,藥還沒上完就睡著了。韓大夫看著兩個熟睡的孩子,眼中閃過一絲憐惜。
次日清晨,客棧里的人們輕手輕腳地忙碌起來。兩個孩子昨夜勞累,聽見動靜也沒醒。韓大夫特意叮囑,不要打擾小主子們休息。
寧王一行人回來時,太陽剛剛升起,晨光熹微。韓大夫聞訊趕來,一是查看有無人員受傷需要醫治,二來,自然是為了蕓蕓。
這孩子太可憐了,韓大夫暗自下定決心,說什么也不能送回去。那家人根本不懂得珍惜,送回去豈不是害了她?
寧王看著眼前吹胡子瞪眼的小老頭,不由得后退兩步。想起林遠提及韓大夫昨夜練劍一柱香,寧王心情復雜。
昨晚匆匆一面,又有要事在身,他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蕓蕓。如今聽韓大夫這么一說,他決定親自去看看,順便讓人去調查一番。
主要是小六那孩子看起來是真的喜歡蕓蕓。因為楚王兄一家盼女兒已經盼到發狂,府上侄子們也都期待有個妹妹。可這來路不明的孩子,他不能貿然領回去。
人是活生生的,領回去就要擔起責任,不能糊涂行事。寧王心中權衡利弊,眉頭微微皺起。
見韓大夫一副不答應就要嘮叨三天三夜的架勢,寧王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。“帶我去看看那孩子吧。”他指了指后院說道。
韓大夫不知這是否意味著寧王松口,但還是欣喜地帶路。那孩子可憐模樣,就是鐵石心腸也該軟化了吧?
兩人輕輕推門而入,剛靠近床邊,蕓蕓就醒了。小姑娘眼睛還沒睜開,就摸索著要下床。
“舅娘別打,我起了,我真的起了,現在就去抬水。”蕓蕓聲音里帶著驚恐,身體微微發抖。
連滾帶爬地要下床,卻忘了身上只裹著布巾。手腳使不上力,一個趔趄直接栽了下去。
“咚”的一聲,輕響敲在兩個大人心上。寧王下意識伸手去扶,卻被韓大夫搶先一步。
韓大夫小心翼翼地抱起蕓蕓,輕聲安撫:“沒事的,沒事的,別怕。”
蕓蕓聽見韓大夫溫和的聲音,這才慢慢閉上眼睛,安心睡下。
寧王的目光落在床榻上那個瘦小的身影上。藥香飄散在空氣中,勾起了他心底深處的回憶。那個孩子,讓他想起了自己逝去的女兒。他微微閉眼,努力平復內心翻涌的情緒。
再睜眼時,寧王發現蕓蕓正怯生生地望著他。那雙純凈的眼睛,像極了初生的小鹿。不知為何,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幾分。
“小丫頭,你叫什么名字?”寧王開口問道,聲音依舊低沉。
蕓蕓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,下意識往被子里縮了縮。她猶豫片刻,才小聲回答:“回...回大人的話,奴婢叫蕓蕓。”
寧王微微皺眉。這孩子說話的樣子,倒像是宮里的小宮女。他正要再問,韓大夫端著藥碗進來了。
“蕓蕓,來,把這藥喝了。”韓大夫笑瞇瞇地說。
蕓蕓乖巧地點點頭,伸出小手接過碗。她仰頭一口氣喝完,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韓大夫欣慰地點點頭,轉身對寧王道:“王爺,這孩子怕是受了不少苦。”
寧王沒有回答,目光仍然落在蕓蕓身上。蕓蕓放下碗,抬頭對上寧王的視線,又慌忙低下頭。她不安地絞著手指,生怕自己做錯了什么。
寧王見狀,語氣不自覺地溫和了些:“不必怕,抬起頭來。”
蕓蕓慢慢抬起頭,眼中滿是忐忑。寧王看著她瘦小的身軀,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憐惜。他輕聲問道:“你家里人呢?為何會獨自一人在外?”
蕓蕓眼中閃過一絲黯然,低聲道:“回大人的話,蕓蕓...蕓蕓沒有家人了。”
這句話像一把刀,狠狠地刺進了寧王的心。他想起了自己失去的一切,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。
韓大夫見狀,連忙岔開話題:“蕓蕓,你餓了嗎?要不要吃點東西?”
蕓蕓搖搖頭,卻又在下一刻被自己的肚子出賣。“咕嚕”一聲,讓屋內三人都愣住了。
寧王嘴角微微上揚,眼中閃過一絲笑意。他轉身對韓大夫說:“去準備些吃的來,要軟些的。”
韓大夫會意,轉身快步離開了房間。
寧王坐到床邊,輕聲問道:“蕓蕓,你想吃什么?”
蕓蕓怔怔地看著他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她小心翼翼地說:“蕓蕓...蕓蕓不挑食的,大人。”
寧王心中一痛,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腦袋。觸手之處光禿禿的,他這才想起韓大夫說過,蕓蕓的頭發因為打結嚴重而被剃掉了。
“從今以后,你就跟著我吧。”他輕聲說,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