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孩子們。”她輕聲喚道，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，“咱們去稱稱這些土豆有多重好不好？”

此話一出，頓時引來一陣歡呼。蕓蕓第一個跑了過來，小辮子在空中歡快地跳動：“好呀好呀！”其他孩子也跟著蹦蹦跳跳，院子里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。

韓管事早已讓人準備好了稱量工具。這一稱不要緊，結果卻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。三分地的收成，竟然有三石有余！

韓管事不敢相信，又讓人重新稱了兩遍，結果分毫不差。他搓著手，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巴：“王、王爺，這產量當真驚人！”

楚王站在一旁，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堆土豆，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。三分地就有這般收成，若是種上一畝地，那產量豈不是能達到六七石？若這土豆當真能食用，那可真是老天爺賞的福分！

不多時，廚房便送來了蒸好的土豆。熱氣騰騰的土豆散發著淡淡的香氣，但誰都不敢輕易嘗試。

“讓下人們先試試。”楚王妃謹慎地說道。雖然豬吃了沒事，醫生都看完了，但新物種總要格外小心。

幾個仆從各自掰了一小塊放入口中，小心翼翼地咀嚼著。見他們吃了沒什么異樣，蕓蕓終于按捺不住，抓起一塊就往嘴里送。

“燙！”她被燙得直吐舌頭，卻仍是一臉滿足，“母妃，這個真好吃！還可以切絲炒著吃呢！”

楚王妃一邊給女兒扇著風，一邊好奇地問：“切絲炒著吃？這又是誰教你的？”

蕓蕓眨了眨眼睛，一時語塞。她總不能說是星靈告訴她的，只好裝作天真地說：“我、我猜的！”

楚王已經等不及要進宮報喜了。不過土豆皮嫩容易破損，暫時還是放在原地，等宮里派人來復稱為好。

“我這就進宮稟報皇兄。”他翻身上馬，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，“皇兄一定會很高興。”

然而等他到了宮里，卻發現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順利。皇帝的臉色有些凝重，遞給他一摞資料時，語氣也帶著幾分為難：“你先看看這個。”

楚王接過資料，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。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灑進來，在紙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跡上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

皇兄遞給他這份資料時欲言又止的神情，讓他隱約覺得事情不簡單，殿內一片寂靜，只有檀香裊裊升起。

“看看吧，蕓蕓的真實身份...”皇帝站在窗前，背對著他輕嘆一聲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。

楚王深吸一口氣，翻開了第一頁。隨著一頁頁往下看，他的表情從驚喜到震驚，再到難以置信，手中的紙張被他捏得起了褶皺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這不可能...”他喃喃自語，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。

案幾上的茶水已經涼了，但他渾然不覺。眼前的文字像是一把利劍，狠狠刺進他的心里。

“皇兄，這份調查報告...可靠嗎？”他抬起頭，眼中滿是不安。

皇帝轉過身來，目光深沉：“朕派出的都是最可靠的人手，每一條信息都經過反復核實。”

楚王閉上眼睛，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。殿內的檀香似乎變得格外濃郁，嗆得他喉嚨發緊。

原來蕓蕓并非顧幽蘭親生，而是...寧王的孩子。這個事實像一記重錘，擊碎了他所有的幻想。

往事如潮水般涌來，每一個細節都變得無比清晰。

當年寧王奉命深入敵營，音訊全無。所有人都以為他戰死沙場，連朝廷都已經準備下發褒獎詔書。

他的王妃帶著未滿月的女兒逃難，卻在途中被顧幽蘭盯上。那個看護孩子的小婢女一時疏忽，讓顧幽蘭有了可乘之機。

等寧王凱旋歸來，迎接他的只有王妃的牌位。那一日的場景，至今讓人心痛。

想到寧王這些年來的郁郁寡歡，楚王心如刀絞。每次宮宴，寧王總是獨坐一隅，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。

他何嘗不明白兄弟的痛苦？失去摯愛，失去骨肉，這樣的打擊足以讓任何人崩潰。但寧王硬撐著，為了塞北的安定，為了對亡妻的承諾。

“皇兄為何要告訴我這些？”楚王啞聲問道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

“你是蕓蕓的養父，這個選擇權該由你來做。”皇帝的聲音溫和卻堅定。

楚王苦笑。他抬手揉了揉發澀的眼睛，腦海中浮現出蕓蕓甜美的笑容。

他何嘗不想獨占這個可愛的女兒？但良心不允許他這么做。每一次看到寧王落寞的背影，他都感到深深的愧疚。

“我...”他的聲音哽咽，“我得告訴寧王弟。”

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來，滴落在那份調查報告上：“皇兄，我舍不得蕓蕓啊...”

皇帝走過來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默默嘆息。這個總是笑呵呵的弟弟，此刻像個孩子般哭得傷心。

“你能做出這個決定，朕為你驕傲。”

楚王擦了擦眼淚：“讓我再陪蕓蕓幾天吧，我...我得想想該怎么告訴寧王弟。”

楚王跪在明政閣的地毯上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，雙手緊緊揪著圣上的衣袖，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。

“皇兄，嗚嗚...你一定要為蕓蕓做主啊！那些人...那些人太可惡了！”

他的聲音哽咽，話都說不完整，平日里威風凜凜的樣子早已蕩然無存。此刻的他，就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。

圣上看著這個從小到大都倔強的弟弟，此刻卻像個孩子般哭得傷心欲絕，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安慰。他輕輕拍了拍楚王的肩膀，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。

云陽子府那邊的事情，確實也該有個了斷了。

從前顧慮重重，是擔心他們狗急跳墻，對蕓蕓不利，如今真相大白，蕓蕓根本不是他們的孩子，還有什么好顧忌的？

楚王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，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，自己還得和寧王說清楚這件事。畢竟這些年來，寧王待他不薄，兄弟情深。

可是比起蕓蕓的身世，眼下還有更緊急的事情要處理。

“皇兄！”楚王突然想起正事，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，激動得連眼淚都顧不上擦，“土豆的事情要緊！三分地竟然收了三石多，這產量簡直不可思議！”

圣上原本低沉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，整個人的精神都為之一振。這確實不是小事，若能在軍中推廣開來，將大大改善將士們的給養問題。

“傳旨！”圣上站起身，聲音洪亮，“召集御安園、農事司、匠部大臣，即刻隨朕前往楚王別院！”

一聲令下，太監們立刻分頭去傳旨。不多時，浩浩蕩蕩的隊伍就集結完畢，向著楚王別院進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