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聽說太醫院的張太醫又開了新方子......”宮女們經過時的只言片語飄進太子妃的耳中，她面上依舊保持著端莊的笑容，心底卻泛起一絲苦澀。

楚王站在御花園的回廊下，望著不遠處的儲君府邸若有所思，他本想開口說些什么，卻見太子已經笑著將話題轉向別處。

“皇叔近來可有去聽戲？”太子端起茶盞，眼底閃過一絲疲憊，“聽聞新來的小旦唱得不錯。”

楚王會意，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：“確實不錯，改日若有機會，定要請太子一同去聽?！?

告別太子一行后，楚王帶著王妃和孩子們啟程回府。春日的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，在車廂內鋪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。

“若是晚些時候出發，還能順道接上老大和老二?！背跬焐Z氣中帶著些許遺憾。他們一早就出發，此時尚未過晌午，書院那邊還未放學。

轎輦輕輕晃動，楚王將懷中的蕓蕓抱得更緊了些。他近來身子不適，許久未曾這般親近過小女兒。

“父王的乖乖?！彼p輕蹭了蹭女兒的小臉，眼中滿是寵溺。

蕓蕓仿佛察覺到父親的身體狀況，難得的安分下來，她小手輕輕撫摸著父王的耳朵，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什么珍寶。

“父王，你的耳朵好涼。”小姑娘皺著眉頭，一臉認真地說道。

楚王心頭一暖，正要說話，就聽見蕓蕓繼續道：“太子殿下不會有女兒噠！”

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楚王頭上，他渾身一僵，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，幸好這話不是在太子面前說的，否則后果不堪設想。

楚王妃也是一驚，連忙轉頭看向其他兩個孩子：“元禮，元瀚，這話萬不可對外人提起?！?

“但是這位儲君壓根就沒有閨女?。　痹嶂^，一臉困惑。

楚王無奈地看了眼這個不開竅的兒子，正要開口教訓，蕓蕓又補充道：“七哥說得對呀，太子殿下是沒有女兒，不過他會有很多兒子噠。”

車廂內一時安靜下來，楚王望著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，心中五味雜陳。這話怎么聽著如此耳熟？細想之下，不就是在說他自己嗎？

雖然有些感慨，但聽說太子日后會有子嗣，楚王還是松了口氣，畢竟儲君若一直無后，確實會引起朝中動蕩。

回府后，豐盛的午膳擺滿了一桌。然而楚王因病不能食葷，面前只有一碗味道古怪的藥膳。

“父王，我給你吹吹。”蕓蕓站在椅子上，對著冒著熱氣的藥膳使勁吹氣，“我去拿蜜餞，父王吃完藥就吃蜜餞。”

“我去拿父王最愛的那種茶。”元禮也跟著忙活起來。

“我、我給父王捶背！”元瀚雖然力氣小，但也想盡一份力。

看著孩子們忙前忙后的樣子，楚王眼眶微熱，他將藥膳一飲而盡，換來孩子們歡呼雀躍的笑聲。

用過午膳，元熙和元華拿出他們在書院雕刻的小玩具，分給弟妹們，蕓蕓抱著一個木雕的小兔子愛不釋手，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地炫耀。

“該給蕓蕓安排陪讀了，”待孩子們都去休息后，楚王對王妃說道，“早些將人接進府，等小宴時，蕓蕓身邊也熱鬧些?！?

王妃點頭應下，心中已有合適的人選。

與楚王府的溫馨不同，云陽候府此時卻是另一番光景。因定國公府宴會一事，圣上重責了云陽侯，老夫人震怒，禁了侯夫人的足，又罰柳星靈抄經。

柳星靈跪在禪房內，手中的毛筆幾乎要被她捏斷，她心中憋著一股火，卻不敢違抗祖母的命令，只得將怒火發泄在外室女們身上。

庶出的柳星怡成了她的首要欺凌對象，沒有生母庇護的小女孩，這一個月來飽受折磨。雖然柳星靈不會用什么陰損手段，但打手板、掌摑這樣的明面懲罰，對一個幼童來說已是極重。

“賤種就是賤種，連規矩都不會背！”柳星靈又一次揚起戒尺。

啪的一聲脆響，柳星怡咬著嘴唇，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來，但在她的心里，對這個姐姐的恨意正在一點點積累。

“你以為有楚王府罩著就了不起了？”柳星靈冷笑一聲，“不過是個外室女罷了，也配？”

柳星怡低著頭，任由眼淚滴在紅腫的手掌上，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訴自己：我一定要記住今天的每一分痛，將來加倍還給她！

午后，柳星怡倚在院中的石凳上，望著花叢發呆。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她身上，帶來絲絲暖意，卻驅散不了她心中的寒意。

身上還隱隱作痛，這是上午被柳星靈教訓過的痕跡，她伸手輕輕碰觸手臂上的淤青，疼痛讓她不由得蹙眉。

“賤婢生的賤種，也配在這兒曬太陽？”一道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。

柳星怡抬眼望去，只見柳星靈正帶著幾個丫鬟施施然走來，她身著素青色繡芍藥紋的襦裙，舉手投足間盡是大家閨秀的氣派。

“大姐?！绷氢_口，面上看不出喜怒。

“怎么，挨了打還不長記性？”柳星靈走近幾步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“這院子是你該來的地方嗎？”

柳星怡不動聲色地攥緊了衣袖，眼底閃過一絲冷意，重活一世，她本以為憑借前世的記憶和經驗，在這云陽候府中必能游刃有余。可惜，事與愿違。

“大姐說得對，是我僭越了?！彼拖骂^，做出一副恭順的模樣。

柳星靈見她如此識相，倒也沒再為難，只是冷哼一聲便帶人離開了。

看著柳星靈遠去的背影，柳星怡眼中閃過一抹譏誚，這一個月來的遭遇，讓她明白了一個殘酷的現實——在這深宅大院中，光有智謀還遠遠不夠。

沒有靠山的外室女，就如同無根浮萍，任人揉搓。

“小姐，該用午膳了?！毖诀呒毬暭殮獾靥嵝训馈?

柳星怡擺擺手：“不必了，我不餓?！?

她站起身，漫步在院中，不遠處的回廊里，柳星菱正和柳星蕓說著什么，時不時發出刺耳的笑聲，這對姐妹仗著有柳姨娘撐腰，在府中更是肆無忌憚。

至于那位高高在上的云陽侯？呵，對這些庶出女兒向來漠不關心。

正想著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。柳星怡循聲望去，只見柳星煙的生母又一次匆匆離開候府。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。

她嘴角微微上揚。這一個月來，她暗中透露的那些消息，想必已經開始發酵。那個天大的秘密即將揭開——高高在上的大姑娘柳星靈，其實根本不是候府嫡女，而是當年被柳姨娘偷換的庶女。

真正的嫡女，是如今的二姑娘柳星菱。

與此同時，另一邊的山莊中卻是一派歡聲笑語。

“二哥！”蕓蕓的聲音清脆悅耳，像是山間的清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