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家人都已關押在大牢，現成的人頭，為何不砍？這個問題像一根刺，日日夜夜扎在他心上。

“王兄......”寧王幽幽嘆息，“事情遠比表面復雜，蘇家與翠州山匪似有牽連，明理閣正在嚴查，一時難以定論。”

“翠州山匪？”楚王瞪大了眼，不可置信地搖頭，“都過去一個多月了，那些賊人居然還活著？皇兄這是學佛慈悲了不成？”

寧王走近幾步，壓低聲音道：“山匪背后似有柳家余孽操控，圣上要徹查到底。”

“柳家？”楚王先是一愣，隨即勃然大怒，一拳砸在書案上，“他娘的，柳家居然還有漏網之魚？這幫人怎么還不死絕？”

“當年九族俱滅，斷子絕孫了，多半是舊部殘余。”寧王輕搖頭道，目光中閃過一絲復雜。

“呵，那樣的人家居然還有死忠，真是小瞧他們了。”楚王冷笑一聲，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。

寧王沉默不語。若非當年謀劃娶玉棠公主，柳家也不至于卷入那場權力之爭。十六年前的血雨腥風，如今竟又有余波蕩漾。

書房里陷入沉寂，只有窗外傳來幾聲鳥鳴。

“轉眼間已是十六載光陰......”楚王望著窗外的老槐樹，聲音低沉。樹影婆娑，恍如當年。

與此同時，小學堂里熱鬧非凡。蕓蕓坐在矮幾前，認真地跟著夫子讀書。她的小腦袋微微晃動，發髻上的珠釵隨之輕輕搖曳。

趙夫子特意為她準備了啟蒙課程，教她讀千字文，小姑娘已經認識了許多字，每一個都讀得清晰準確。

哥哥們圍在她身邊，目光中滿是寵溺。若不是夫子攔著，他們恨不得一字一句地教她念。

“人之初，性本善......”蕓蕓的聲音清脆悅耳，像是清晨的露珠滴落在荷葉上。

趙芷夭坐在一旁，時不時輕聲鼓勵。韓語靈則托著腮，眼中滿是笑意。小姑娘一點也不怯場，讀得認真又歡快。

“再讀一遍，蕓蕓。”趙芷夭溫聲道，“你讀得真好。”

蕓蕓眨著大眼睛，重新開始念誦，陽光透過窗欞，在她稚嫩的臉龐上灑下斑駁的光影。

課程結束時，蕓蕓歡快地拉著錢元禮的手：“哥哥，哥哥，我會好多字了！”

錢元禮蹲下身，與妹妹平視：“我們蕓蕓是龍都第一聰明！”

“對對對，妹妹比七哥還厲害！”錢元瀚也湊過來，揉了揉妹妹的小腦袋。

母妃來接她時，小姑娘像只歡快的小鳥般飛奔過去：“母妃，我好厲害的！”

楚王妃將蕓蕓抱起，眼中滿是溫柔：“蕓蕓哪里厲害，說給母妃聽聽。”

小姑娘立刻背起千字文，字正腔圓，比從前流利許多，每念完一句，就偷偷瞄一眼母妃的表情，生怕錯了一個字。

楚王妃欣慰地蹭了蹭女兒的小腦袋，蕓蕓頓時像只撒嬌的小貓，將長出青茬的小腦袋往母妃頸間蹭。

就在這時，楚王和寧王聯袂而來。

楚王看到這溫馨一幕，心里酸溜溜的，今日因為議事耽擱，沒能親自接女兒放學。他快步走近，想要從王妃懷里接過女兒。

寧王站在廊下，目光中帶著幾分驚訝，自回京后事務繁忙，許久未見小姑娘，如今的蕓蕓不再是那個膽怯的小女孩，眼神明亮，笑容燦爛。

錢元禮等人見了寧王，立刻收斂了嬉鬧的神色，規規矩矩地站好。趙芷夭也不自覺地低下頭，只有韓語靈依舊坦然。

她想起祖父說過的話——寧王帶兵守塞北，保龍都安寧，這樣的英雄，不該令人畏懼。

蕓蕓雖然還有些怕寧王叔，但她永遠記得那個絕境之夜。是寧王如神兵天降般救了她和哥哥，那一刻的寧王，比故事里的將軍還要威武。

蕓蕓依偎在母妃懷中，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氣度，與初來時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判若兩人。她身著一襲淡粉色的繡花裙，發髻上的珠釵隨著動作輕輕晃動，映襯著那張稚嫩卻不失靈氣的小臉。

寧王站在一旁，目光柔和地打量著這一幕，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早夭的女兒，若是還在世上，應該也與蕓蕓差不多大了。

“這孩子在楚王府過得很好。”寧王在心里暗自點頭，楚王府的教養，確實勝過云陽候府百倍，府中的下人個個規矩，就連走路都輕手輕腳，生怕打擾到主子們。

想到云陽候府那幾個外室女，前些日子在郊外山莊養了一個多月才被接回府上。以云陽侯夫人那刻薄性子，這些外室女的日子怕是不好過。那些孩子大多面黃肌瘦，眼神中總是帶著惶恐，生怕哪里做得不對就會被責罰。

“寧王叔叔。”蕓蕓忽然抬頭，甜甜地喚道，她的聲音清脆悅耳，像是春日里的黃鸝。

寧王微微頷首，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和善些：“蕓蕓好。”

他生怕自己太過冷淡會嚇到孩子，便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。只可惜他平日里習慣板著臉，這一笑反倒顯得有些僵硬，嘴角的弧度像是被人用尺子量過似的。

讓寧王意外的是，蕓蕓不僅不害怕，反而一臉自然地朝他笑著。倒是錢元禮幾個被嚇得不輕，尤其是錢元瀚，早就躲到父王身后，只露出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，像極了受驚的小兔子。

“王爺來得正好，留下用膳吧。”楚王妃溫婉地開口，她一邊說著，一邊輕輕拍了拍蕓蕓的手。

寧王點頭應下，他這次來訪帶了不少禮物，給幾個侄子的都是些筆墨紙硯，唯獨給蕓蕓準備了許多布料、首飾和擺件，那些綾羅綢緞都是上等貨色，首飾也都是精巧別致的款式，很是適合小姑娘家。

這些年他在塞北立下不少功勞，圣上賞賜的東西堆積如山，只是他常年不在龍都，那些鮮艷的料子根本用不上，放在庫房里都快發霉了。

他心里明白，圣上是想讓他續弦或者納妾，好有人照料起居，可自從珍娘和女兒走后，他早已對這些事情心如止水。那些華貴的衣料看在眼里，只讓他覺得刺眼。

用膳時，丫鬟們將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來。楚王妃親自為蕓蕓布菜，時不時叮囑她慢些吃。寧王看著這溫馨的一幕，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。

“這道魚湯是蕓蕓最愛喝的。”楚王妃笑著說，“每次都要喝上兩碗。”

蕓蕓不好意思地低下頭：“母妃...”

“喜歡就多喝些。”寧王難得開口，聲音里帶著幾分溫和，“長身體的時候要多補補。”

飯桌上的氣氛漸漸熱絡起來，楚王與寧王談起朝中事務，時而提到一些趣事，惹得孩子們咯咯直笑，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寧王，也被這歡聲笑語感染，眉宇間的凌厲少了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