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，丫鬟端著午膳的托盤正要開口，卻被他輕輕抬手制止。丫鬟會意地退到一旁，托盤上的熱氣徐徐升騰，在走廊里彌漫開淡淡的香氣。
“桃兒，這些事情你是從何處得知的？”沈玉的聲音從書房內傳出，語氣中帶著試探的意味。
桃兒清脆的聲音隨即響起：“回姑娘的話，這些都是奴婢在飯桌上聽到的呀。那天夫人和侯爺用飯時說起，姑娘要去京城扮道士，夫人本來是不同意的。”她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，“后來侯爺念著疼姑娘，就把挑選道士的差事交給姑娘了。”
書房內傳來一聲輕嘆，想必是沈玉覺得頭疼。這等機密大事，居然就在飯桌上隨意談論。
“那刺殺皇上的事......”沈玉的聲音壓得很低，幾乎要聽不見。
秦景遠的身子微微一僵，眸色漸深。
“這個啊，”桃兒天真的聲音依舊清亮，“不是侯爺安排的。侯爺還說皇上太不小心了，明知道玉華山有土匪還要從那過，差點把計劃都攪亂了呢。”
沈玉似是被這番話驚到，一時沒有出聲。
桃兒卻渾然不覺般繼續說道：“夫人那天還攔著侯爺呢，侯爺氣壞了，說要半夜去找皇上理論。夫人勸了好久，說什么'有些事情急不來'，'得慢慢來'。”
秦景遠的指節攥得發白，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。
“我爹到底想做什么？”沈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焦慮。
“招安啊，”桃兒理所當然地回答，“不過侯爺說計劃都被打亂了。本來是想讓姑娘去京城幫著打探消息的，現在......”
書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。良久，才聽見沈玉緩緩吐出一口氣，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。
“姑娘，該用午膳了。”桃兒適時提醒道，“吃完還要調制金瘡藥呢。”
“金瘡藥？”沈玉的語氣突然變得玩味起來，“要是不給會怎樣？”
桃兒的聲音忽然嚴肅：“那可不行，侯爺要東西從不白要，不給的不是死了就是殘了。”她又迅速補充道，“不過姑爺是姑娘喜歡的人，侯爺肯定不會太過分的。”
話音未落，書房的門忽然被推開。沈玉一身淡青色長裙，容顏清麗，正對上秦景遠陰沉的面容。
“在這偷聽多久了？”她挑眉問道，眼中閃過一絲促狹。
秦景遠冷哼一聲：“你們說得這么大聲，根本不需要偷聽。”
用過午膳，丫鬟又端上一盤紅燒雞。雞肉金黃油亮，香氣四溢，尤其是那幾只雞腿，擺放得整整齊齊。
沈玉看著滿盤的雞腿，眼中閃過笑意：“相公不是說這道菜很難得，讓我好好珍惜嗎？怎么今日這般大方？”
秦景遠的臉色愈發難看，指節在桌面上輕叩，發出細微的聲響。
桃兒在一旁笑嘻嘻地說道：“定是廚房的人心疼姑爺被打了，想讓姑爺補補。”
沈玉忍俊不禁，目光又落在桌上新端上來的豬頭肉上，笑意更濃：“這補的倒是很對癥。”
秦景遠氣得臉色發黑，立刻喚來廚房的王媽媽。
王媽媽顫顫巍巍地跪下：“回少爺的話，是，是大廚房送來的，說西陵侯府最愛吃這些......”
“行了，”秦景遠抬手打斷，眼中閃過一絲無奈。
他端起豬頭肉放到沈玉面前，聲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：“夫人，請用。”
“大廚房怎會知道西陵侯府喜歡吃豬頭肉？”沈玉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，“莫非定國公府在暗中打探我父母的喜好？”
秦景遠動作優雅地咀嚼著嘴里的肉，眼神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：“國公府不會做這種投其所好的事。”
“不是投其所好？”沈玉的手指微微收緊，“那為何偏偏準備豬頭肉？”
他沒有直接回答，只是淡淡地說：“想知道原因，讓丫鬟去問問便是。”
“奴婢這就去打聽！”桃兒立刻自告奮勇，裙擺翻飛間已經快步離開。
沈玉還想阻攔，可惜為時已晚。她只好默默地低頭扒飯，可秦景遠卻像是存心要她多吃似的，她碗里的肉一少，就立刻又夾來新的。一次、兩次、三次......
終于，沈玉忍無可忍，抬頭直視著秦景遠：“我這么聰明伶俐，若是繼續吃下去，豈不是要拉大與你的差距？”
秦景遠聞言一愣，筷子停在半空中，顯然沒想到她會這么說。
“這盤肉，你全吃了吧。”沈玉將盤子推到他面前，瓷器與木桌相碰發出輕微的響聲。
“你確定都給我？”秦景遠遲疑道，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。
“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！”話一出口，沈玉就后悔了。她看到秦景遠嘴角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“你的'確定一定以及肯定'不是丟在玉華山了嗎？”
沈玉語塞，這男人的記性怎么這么好！正在尷尬之際，桃兒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，臉頰因為奔跑而泛起紅暈：“姑娘，奴婢打聽清楚了！”
原來，這豬頭肉根本不是什么特意準備的，而是其他人不要的剩菜。廚房嫌麻煩，才送到沉香軒來。
桃兒說著說著，眼圈都紅了：“在西陵侯府，侯爺夫人什么好東西都給姑娘。到了這里，卻把別人不要的東西送來！”
“呵。”沈玉冷笑一聲，目光如刀般射向秦景遠，“定國公府待我，當真是好得很啊。”
秦景遠難得露出幾分歉意：“想吃什么，盡管吩咐廚房便是。”
桃兒立刻興奮地說：“奴婢這就去把好吃的都搬來！”
“且慢。”沈玉連忙喊住她，“放久了不新鮮，別搬太多。”她太了解這丫頭的性子，說是搬，怕是要把廚房搬空。
沈玉看著窗外飄落的黃葉，忽然計上心頭。她對桃兒說：“順便告訴廚房，我最喜歡吃豬大腸了，七天送一次。”
這話很快傳遍了整個定國公府，如同一陣風，卷起無數閑言碎語。
秦玉瑤和秦玉綺在花園涼亭聽到這個消息時，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。涼亭四周種著幾株丹桂，淡淡的桂花香隨風飄散。
“大嫂的口味真是...獨特。”秦玉綺委婉地說，手中的帕子微微攥緊。
秦玉瑤就直接多了，她捏著手中的團扇，嘴角帶著幾分嘲諷：“不愧是土匪出身，連吃的都這般粗鄙。”
“此事可不能傳出去，免得壞了定國公府的名聲。”秦玉綺擔憂地說著，目光掃向涼亭外。
正說著，一個丫鬟匆匆跑來，裙擺沾上了露水：“大姑娘，長樂公主來了。”
這個消息讓姐妹倆神色一變。秦玉瑤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，低聲道：“走吧，別讓公主等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