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平郡主坐在芙蓉院的紫檀木椅上,手中的茶盞已經涼透,她卻渾然不覺。原本打算讓沈玉去找皇上幫秦玉瑤求情,雖說這樣做有失顏面,但為了縣主之位,也只能忍了。
誰知沈玉竟打起了自己的主意,想要自己做縣主。那副故作謙遜的模樣更是讓人火冒三丈。
“郡主,用些點心吧。”丫鬟小心翼翼地端上一盤精致的糕點。
西平郡主煩躁地揮了揮手:“拿下去。”她揉了揉太陽穴,老夫人那番話正好給了沈玉借口,這個心思深沉的女人,怕是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。
定國公府出了個縣主,這可是門楣上的金字招牌,但無論是秦玉瑤還是她這個外嫁進來的大少奶奶,都是定國公府的人。可沈玉倒好,竟想著獨占這份殊榮。
“去把大少奶奶請來。”西平郡主冷聲吩咐道。
不多時,沈玉款步而入,一襲淡青色長裙,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氣度。她福身行禮:“郡主喚我來有何事?”
西平郡主看著她那張恰到好處的恭敬面容,心中更是不悅:“你且坐下說話。”
沈玉落座后,西平郡主直接開門見山:“關于縣主之事,你不必去找皇上了。”
“郡主這是何意?”沈玉眉頭微蹙,裝作不解的樣子。
“你心里明白。”西平郡主冷笑一聲,“本想著你能為錦瑜說句話,沒想到你竟打起了自己的主意。”
沈玉低垂著眼簾,掩去眼中的笑意。她曾兩度挽救陛下性命,要個縣主封號本不是難事。但她壓根不在意這個虛名,更何況她爹西陵侯的性子極硬,要么封公主,要么就算了。
“郡主誤會了,”沈玉溫聲解釋,“我不過是想著,既然老夫人提了,總要給個回應。”
“回應?”西平郡主嗤笑,“你倒是會說話。退下吧,這事到此為止。”
沈玉起身福了福,臉上故作失望地退了出去。待她走后,西平郡主氣得直跺腳,一個丫鬟匆匆進來稟報:“郡主,大少奶奶去了幽蘭苑。”
“她又去那里做什么?”三太太不知何時來了,陰陽怪氣地問道。她倚在門框上,面帶譏諷,“那個北魏來的賤婢,也配大少奶奶親自走動?”
宓太君把沈玉的狗送回沉香軒的事,早已傳遍了國公府。三太太和西平郡主對那條狗同樣惱火,昨日上官鳳兒摔倒時不慎沾到狗屎,還甩到了秦玉綺臉上。
“這個沈玉,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。”西平郡主冷哼一聲。
三太太走進來,坐在西平郡主對面:“我看她就是故意的。一個大少奶奶,整日與下人來往,成何體統?”
幽蘭苑內,宓太君正跪在蒲團上禮佛。院中比往日多了個婆子,但整體依舊清凈幽雅。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兩旁,幾株臘梅傲然綻放,暗香浮動。
沈玉站在廊下,看著宓太君專注的背影,輕聲道:“夫人,相公讓我帶些藥膏來。”
宓太君緩緩睜開眼,轉身看向沈玉,眼中閃過一絲詫異:大少奶奶怎么來了?
“相公說您別忘了用藥。”沈玉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瓷瓶,“這是他特意囑咐的。”
宓太君遲疑片刻,想要推辭。
“您若不用,相公那些錦袍怕是也穿不成了。”沈玉堅持道,“您的手藝這么好,若是手上的傷口惡化,豈不可惜?”
宓太君聞言,終于接過藥膏,眼中閃過一絲感激。
沈玉看她收下,這才放心地告辭。剛出幽蘭苑,就有丫鬟來傳話:“大少奶奶,郡主又請您去芙蓉院一趟。”
沈玉微微蹙眉,卻還是跟著去了。芙蓉院內,西平郡主正悠然品茶,見她進來,也不請她坐下。
“你可知道宓太君是什么人?”她冷冷問道。
沈玉垂眸答道:“是北魏送來的妾室。”
“既知道是北魏人,堂堂一個大少奶奶,怎能與這等賤妾走得太近?”西平郡主聲音里帶著譏諷,“你可知道她是怎么進府的?”
“這...”沈玉微微遲疑。
“十五年前,北魏進貢美人,其中就有她。”西平郡主冷笑,“一個進貢的美人,身份低賤不說,指不定還有什么目的。堂堂一個大少奶奶,竟與她如此親近,傳出去成何體統?”
沈玉心中不悅,但面上不顯:“我只是感激她送回玉雪,又替相公做了錦袍。況且宓太君在府中十五年,若真有什么不妥,也活不到今日。”
“這事要是整砸了可不得了!”西平郡主突然拍案而起,茶盞被震得跳動,“若真出了什么事,你擔待得起嗎?整個定國公府都會被你連累!”
沈玉看著她激動的樣子,心中暗道:北魏人怎么了?顧玉不也是北魏人?世間好壞,與出身何干?
但她沒說出口,只是淡淡行禮告退。有些人的偏見,不是三言兩語能改變的。
回到沉香軒,沈玉坐在梳妝臺前,看著銅鏡中的自己。這定國公府,表面上一派祥和,實則暗流涌動。縣主之位也好,宓太君也罷,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算計。
丫鬟端來熱茶,沈玉卻提不起喝茶的興致。她走到窗前,望著院中的梅花,想起宓太君那雙布滿傷痕的手。十五年,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,足夠改變一個人,也足夠讓一個人認清這世間的冷暖。
夜色漸深,府中燈火次第亮起。沈玉站在窗前,看著遠處幽蘭苑的方向,那里依舊一片寂靜。她知道,這個夜晚,不會太平靜。果然,沒過多久,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。
“大少奶奶!”冬菊慌慌張張跑進來,“幽蘭苑那邊...出事了!”
沈玉微微蹙眉:“怎么了?”
“宓太君...宓太君暈倒了!”冬菊氣喘吁吁地說,“現在府里都傳開了,說她...說她...”
沈玉看著冬菊欲言又止的樣子,心中已有預感:“說她什么?”
“說她是北魏的細作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