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玉站在藥案前,手中的東珠在石臼里被搗得粉碎。月光透過窗欞灑進(jìn)來,將她的側(cè)臉映得柔和。藥香裊裊,在夜色中彌漫。
“姑娘,這么貴重的東珠,真的要全用了嗎?”桃兒在一旁看得心疼,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。
“宓太君救了玉雪,這份恩情不是幾匹綢緞能還清的。”沈玉繼續(xù)專注地研磨,手中動作不停,“何況她臉上的傷痕已有十幾年,想要徹底消除,普通藥材怕是不夠。”
桃兒嘆了口氣,“可是這東珠...”話未說完,就被門外的腳步聲打斷。
秦景遠(yuǎn)推門而入,“這么晚還不休息?”他身上還帶著些許寒氣,顯然剛從外面回來。
“馬上就好。”沈玉抬頭看他一眼,又低下頭繼續(xù)調(diào)制藥膏。燭光搖曳,在她專注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“我讓廚房準(zhǔn)備了些宵夜,你...”秦景遠(yuǎn)話說到一半,見沈玉全神貫注的模樣,便住了口。他在一旁靜靜地看著,目光柔和。
待藥膏終于調(diào)制完成,沈玉將其小心裝入玉盒。碗底還剩一些,她抬眼看向秦景遠(yuǎn),“你身上可有什么傷疤需要處理?”
秦景遠(yuǎn)沉默片刻,眸色微暗,“后背上有些。”
“那待會兒沐浴后,我?guī)湍闵纤帯!鄙蛴裾f著,將玉盒遞給桃兒,“明日一早送去池府。”
桃兒應(yīng)聲退下,房中只剩下兩人。燭火跳動,在墻上投下兩道交錯的身影。
等兩人都沐浴完畢,秦景遠(yuǎn)半敞著衣襟走進(jìn)內(nèi)室。燈火下,他結(jié)實的胸膛若隱若現(xiàn),看得沈玉心跳微亂。她定了定神,“把衣服脫了,趴下吧。”
秦景遠(yuǎn)卻伸手接過藥碗,“你趴下,我給你上藥。”
沈玉一愣,“我身上哪來的傷疤?”
“你后背上不是有一處?”秦景遠(yuǎn)神色自然,但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沈玉狐疑地盯著他。她向來睡覺都裹得嚴(yán)實,他不可能看到才對。
“桃兒說的。讓我記得幫你上藥。”秦景遠(yuǎn)輕描淡寫道,手中的藥碗?yún)s握得更緊了些。
沈玉將信將疑,最后還是決定把剩下的藥膏抹在秦景遠(yuǎn)臉上,“想消除疤痕,沒傷疤美白。”她的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頰,帶著些許涼意。
秦景遠(yuǎn)無奈,卻也由著她去了。他握住她的手,“你總是這樣,把最好的東西給別人。”
“我這不是給你用了嗎?”沈玉笑道。
秦景遠(yuǎn)搖頭,“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。”
沈玉沉默下來,手上的動作也停了。良久,她才道:“我欠宓太君的,不止是救命之恩。”
次日清晨,沈玉醒來時秦景遠(yuǎn)已經(jīng)去了督察院。她站在銅鏡前,扭頭去看自己的后背,果然發(fā)現(xiàn)一處明顯的疤痕。
“桃兒,身上這道傷痕什么來頭?”她問道,眼中閃過一絲困惑。
“奴婢不知。”桃兒搖頭,“只聽夫人說要留著幫姑娘長記性。”
沈玉瞇起眼睛。昨晚秦景遠(yuǎn)把鍋甩給桃兒,沒想到桃兒一句話就戳穿了他的謊言。她心中泛起一絲暖意,卻又帶著些許無奈。
到望月堂請安時,三太太正在說秦玉瑤縣主之位的事。大堂里氣氛凝重,連丫鬟們都不敢大聲喘氣。
“皇上真的收回成命了?”三太太問得咄咄逼人,眼中滿是不甘。
西平郡主眼圈發(fā)青,顯然為此事一夜未眠。見到沈玉進(jìn)來,目光中滿是怨毒。她死死攥著手帕,指節(jié)泛白。
沈玉不以為意,反而唇角微揚。這種無聲的諷刺更令西平郡主怒火中燒。
“大少奶奶在皇上面前頗有分量,不如幫瑜兒說說情?”三太太忽然道,語氣中帶著幾分討好。
老夫人也開口,“國公府多一位縣主,絕對是讓家族臉上有光的大喜事。”她說著,意味深長地看了沈玉一眼。
堂中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玉身上。有期待的,有怨恨的,有算計的,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,令人窒息。
沈玉眸光流轉(zhuǎn),“我倒是好奇,這丫頭究竟立了啥大功?當(dāng)初我救駕一命才得封縣主,朝臣尚且反對。”她的聲音不疾不徐,卻字字如刀。
三太太將前因后果說了。原來秦玉瑤在蜀親王府做客時失儀,被人看到和一個男子獨處,雖說最后證明是誤會,但皇上還是收回了封縣主的旨意。
“原來如此。”沈玉恍然,“既然是因在蜀親王府失儀才被收回成命,那我進(jìn)宮說情也未必有用。”
她頓了頓,“不過老夫人說得對,國公府確實該有位縣主。若皇上不肯封大姑娘,不如封我好了。”
這話一出,滿堂寂靜。連窗外的鳥叫聲都顯得格外刺耳。
西平郡主氣得渾身發(fā)抖,三太太和老夫人也說不出話來。最可恨的是,以沈玉在皇上面前的分量,這話還真不是說說而已。
“你!”西平郡主指著沈玉,手指顫抖得厲害,“你怎么敢...”
沈玉輕笑一聲,“我為什么不敢?救駕之功,在朝為官,夫君又是國公府嫡長子。論資歷,論功勞,論身份,哪一樣不比你強(qiáng)?”
“你...”西平郡主氣得說不出話來,眼淚在眼眶中打轉(zhuǎn)。
三太太見狀,連忙打圓場,“大少奶奶說笑了。瑜兒雖然這次有些莽撞,但也是一片好心。”
“好心?”沈玉冷笑,“在蜀親王府失儀,就是好心?”
老夫人見場面劍拔弩張,忙道:“好了,這事就到此為止。瑜兒的縣主之位,容后再議。”
沈玉起身告退。走出望月堂時,她聽到身后傳來西平郡主的抽泣聲,卻沒有回頭。
回到院子里,桃兒端來茶水,“姑娘,您剛才說要爭縣主之位,是認(rèn)真的嗎?”
沈玉搖頭,“我要那虛名做什么?不過是給某些人提個醒罷了。”她端起茶盞,看著水面上飄著的茶葉,“國公府的門楣,不是誰都能光耀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