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香軒的后院里，沈玉正專注地調制藥丸。藥材在石臼中被搗得細碎，淡淡的藥香在院中彌漫。她纖細的手指沾著些許藥粉，在陽光下顯得愈發白皙。

竹簾被微風撩起一角，斑駁的光影落在她的裙擺上。庭院深深，只聞得見藥杵與石臼相碰的悶響，偶爾夾雜著幾聲鳥鳴。

桃兒站在一旁，眼神黯淡，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。這次在蜀親王府的失誤，讓姑娘損失了至少一萬兩銀子。那筆錢本該用來購置新的藥材，如今卻要重新籌措。

想到那天的情形，桃兒就忍不住嘆氣。她太過自信，覺得調制毒藥并不難，便擅自行動。誰知一陣風把筆記吹翻了一頁，她竟沒有察覺，將兩種不同的毒藥配方混在了一起。那一刻的慌亂至今讓她心有余悸。

“姑娘，我...”桃兒欲言又止，喉頭哽咽。

沈玉手上的動作未停，語氣平靜：“都過去了，別想那么多。”

話雖如此，但桃兒知道，姑娘為了彌補這個錯誤，已經連續幾日都在熬制新的藥丸。她的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，顯然是疲憊至極。

院門外，碧珠正坐在青石上打絡子。自從被沈玉發現她的小手藝，不但沒有受罰，反而得了一對精致的銀耳墜，這讓她對看門的差事越發上心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，在她手中的絡子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“碧珠！”一個小丫鬟突然急匆匆跑來，氣喘吁吁，“王大夫來訪。”

碧珠連忙起身開門，卻不料蹲守已久的玉雪趁機竄了出去。那只體型碩大的黑狗如同一道黑影，轉眼就消失在巷口。

“不好了！豪門貴婦的寵物狗溜了！”碧珠驚呼。

院中頓時亂作一團，幾個丫鬟面面相覷，卻沒人敢去追那只連西平郡主都敢咬的惡犬。上次玉雪咬傷郡主的事件至今還在府中傳說，那可是連御醫署都驚動了的大事。

沈玉放下藥杵，眉頭微皺。她的目光在院中掃過，最終落在桃兒身上：“你去找玉雪。”

桃兒領命而去，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將功補過。

王大夫的到訪讓沈玉有些意外。上午在藥鋪才見過面，這會兒又來必有要事。她整理了一下衣裙，示意碧珠帶路。

正堂內，王大夫神色凝重地遞來一張紙，上面沾著些許藥漬。沈玉輕嗅，立刻認出這是她為毅老國公配制的藥丸特有的氣味。

“大少奶奶，”王大夫壓低聲音，“今日我在周記藥鋪，見一毅國公府的小廝拿藥去驗查。恐怕毅國公已起疑心。”

沈玉眸光一沉。她暗中救治毅老國公的事若被發現，不僅治療會受阻，王大夫的處境也會十分危險。畢竟，毅國公府中也不是鐵板一塊。

“可知是誰派那小廝去的？”她輕聲問道。

王大夫搖頭：“不曾打聽清楚。不過，那小廝身上繡著二房的標記。”

沈玉指尖輕叩桌面，思緒翻涌。二房一直覬覦毅國公的位置，若是讓他們知道老國公的病情在好轉...

“這藥...”王大夫欲言又止。

“繼續按原方抓藥，”沈玉沉吟片刻，“不過從今日起，每副藥都要加入一味檀香，用來掩蓋其他藥材的氣味。”

王大夫眼前一亮：“大少奶奶果然高明。”

就在此時，院外傳來一陣喧嘩。桃兒氣喘吁吁地跑進來：“姑娘，找到玉雪了！它在綠竹軒！”

沈玉蹙眉。綠竹軒是秦玉瑤的住處，那位失去縣主之位的表小姐脾氣一向不好。若是玉雪在那里鬧出什么事...

綠竹軒中。

秦玉瑤伏在小榻上抽泣，淚水打濕了錦帕。為失去的縣主之位傷心不已。秦玉綺和上官鳳兒在旁勸慰，面上同情，眼底卻藏著幾分幸災樂禍。

“表妹莫要太過傷心，”上官鳳兒柔聲道，手中的帕子輕輕為秦玉瑤拭淚，“待表哥日后登基，區區縣主之位算得了什么？”

這番話果然安撫了秦玉瑤的情緒，她擦著淚水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：“鳳兒姐姐說得對，我怎么能...”

話未說完，一陣狗吠聲打斷了她。玉雪不知何時闖入院中，正對著假山狂吠不止。

“啊！”秦玉瑤尖叫一聲，“是那條咬傷西平郡主的惡狗！”

上官鳳兒面色一變，她可是知道這狗的厲害。正要喊人來捉，卻見玉雪已經繞過假山，朝假山后竄去。

“不好！”秦玉綺突然驚呼，“后面有...”

話音未落，一聲悶響傳來，隨即是重物落地的聲音。幾人沖到假山后，只見一個黑衣人倒在地上，手中的匕首閃著寒光。

玉雪齜牙咧嘴地立在一旁，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。

就在這時，沈玉帶著桃兒趕到。她看了眼地上的黑衣人，又看向驚魂未定的秦玉瑤幾人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。

“表妹受驚了。”她淡淡道，“玉雪調皮，讓人帶它回去吧。”

秦玉瑤張了張嘴，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。她方才還在詛咒這條狗，誰知它竟救了自己一命。

桃兒上前牽住玉雪，臨走時不忘看了眼地上的黑衣人。那人身上繡著的標記，分明是二房的款式。

屋外暮色漸深，一場暗流涌動的較量正悄然展開。誰也沒想到，一條狗的意外出逃，竟揭開了這場波瀾的序幕。

秦玉綺望著上官鳳兒，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她的臉上，為她添了幾分柔和。

這丫頭倒是會說話，只可惜畫的餅太大了些。她垂眸思索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。

毅國公如今的處境，就像一只被困在獵人陷阱里的獵物。西陵侯那雙貪婪的眼睛死死盯著，不把毅國公拖下水誓不罷休。更要命的是，皇上還在暗中縱容。

準確地說，皇上是在利用西陵侯。只有西陵侯倒了，二皇子方可覬覦儲君之位。若是讓西陵侯越做越大，別說什么毅國公府的大餅，就連毅國公自己都難保全。

秦玉綺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海棠樹上，花瓣隨風飄落，猶如她此刻紛亂的思緒。幸得圣上眷顧祖父，縱使毅國公府覆滅，也波及不到定國公府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