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于，他還是脫去錦袍。精壯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，皮膚上還能看到些許疤痕——那是十三歲那年在狩獵場留下的。

“別想太多。”沈玉拿著銀針走過來，“這方子雖然看著怪異，但確實有效。”

秦景遠坐進木桶，熱水沒過胸膛。他警惕地看著沈玉手中明晃晃的銀針，“你確定這是在給我治毒？”

沈玉冷笑一聲，“現在才問，不覺得太晚了嗎？”

話雖如此，看著他緊張的樣子，她心中又不免生出幾分憐憫。指尖在他的穴位上輕輕點過，然后開始下針。

胸前、后背、雙肩，甚至連頭頂都插滿了銀針。暗衛看得心驚膽戰，大氣都不敢出。秦景遠緊抿著嘴唇，額頭很快就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這么快就有反應了？”沈玉略顯意外。

秦景遠咬牙切齒，“是水太燙了！”

桃兒慌忙把柴火扒拉出來，一口氣扒了五六根。看著那堆快要成灰的柴火，暗衛的臉都綠了。

沈玉走到灶臺前看了看，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。“以后只需添炭，保持水溫比沐浴時稍熱就行。”

安排好藥浴的事，沈玉帶著桃兒回到前院書房。她在案前坐下，思索片刻后說道：“去把李嬤嬤請來。”

此時望月堂內，李嬤嬤聽說沈玉找她，一時間手腳發涼。她想起早上沈玉那意味深長的眼神，還有那個被燙傷的丫鬟...

“李嬤嬤，要不要奴婢替您回絕？”丫鬟玉環小心翼翼地問，聲音都在發抖。

李嬤嬤攥緊了手中的帕子，指節都泛白了。她深吸一口氣，“不，你陪我去。”

一路上，桃兒不停催促：“快點，我家姑娘等急了可不好。”

李嬤嬤和玉環相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。

李嬤嬤和玉環邁著沉重的步伐，仿佛腳下灌了鉛。

寒風掠過，卷起地上的枯葉，打著旋兒飄向遠方。李嬤嬤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，抬頭望著陰沉的天空，心頭涌上一陣不祥的預感。

“快點啊！”桃兒性子急，拽著兩人的胳膊就往前沖，“大少奶奶等著呢！”她的聲音里帶著山寨人特有的豪邁，卻讓李嬤嬤和玉環心中一顫。

沉香軒的大門近在眼前，朱漆斑駁，門環上積了一層薄灰。李嬤嬤忍不住想起前幾日老夫人訓斥大少奶奶的情形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。那兩萬兩銀子的事，怕是沒完。

推門進去的瞬間，桃兒脆生生地嚷道：“姑娘，人帶到了！”

書房內，沈玉正低頭翻看賬冊。聽見動靜，她緩緩抬眸，只見桃兒如拖死狗般將兩人拽了進來。李嬤嬤面色慘白，玉環更是嚇得發抖，兩人狼狽地站在門口，連氣都不敢出。

“這就是咱們青龍寨的待客之道？”沈玉揉了揉太陽穴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。案幾上的茶早已涼透，氤氳的水汽早已散盡。

桃兒咧嘴一笑，天真爛漫：“姑娘，這已經很客氣了。在山寨，都是刀架在脖子上請人喝茶的。”

李嬤嬤和玉環聞言，腿都軟了。這丫頭定是練過武的，一只手就把她們拽得手腕生疼。李嬤嬤偷偷看了眼手腕，青紫一片。在國公府幾十年，還從未受過這等粗魯對待。

屋內一時陷入沉默，只有窗外的風聲在嗚咽。沈玉靜靜地看著兩人，目光如水，卻讓人心生寒意。

“李嬤嬤，先去洗把臉吧。”她忽然開口，語氣溫和得讓人不敢相信。

李嬤嬤愣住了。她跟了老夫人幾十年，走遍府中各處，拜訪各房太太，都是先奉上香茶，說些寒暄話。怎么到了大少奶奶這兒，反倒要先洗臉？

她下意識看向玉環，玉環也是一臉茫然。兩人面面相覷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沈玉遞給桃兒一塊烏黑的皂角：“帶她們下去洗臉，要洗干凈。”說著，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桌上的鞭子。

兩人瞥見那鞭子，不由得打了個寒戰。這位大少奶奶雖然面帶笑意，卻讓人捉摸不透。不敢違逆，只得跟著去了。

那黑乎乎的東西抹在臉上，李嬤嬤心里直打鼓。可洗完后，她驚訝地發現臉上出奇地清爽，連年歲留下的粗糙都似乎淡了幾分。

“這比澡豆好用多了。”玉環也忍不住贊嘆，小心翼翼地摸著自己的臉。

回到書房，沈玉正在攪拌什么。瓷碗里黑乎乎的一團，散發著淡淡的藥香。她動作優雅，仿佛在調制什么珍貴的藥膏。

“讓李嬤嬤躺在榻上。”她頭也不抬地說道。

李嬤嬤連忙推辭：“大少奶奶有什么吩咐，站著說就是。”聲音里帶著幾分惶恐。

“這就是吩咐。”沈玉終于抬頭，眼神平靜得有些可怕。

桃兒二話不說就把人按在榻上。李嬤嬤躺在那里，渾身僵硬，大氣都不敢出。

當沈玉端著一碗黑泥走來時，李嬤嬤嚇得魂飛魄散：“大少奶奶，老奴真沒得罪過您啊！”她以為沈玉是在為那兩萬兩銀子的事情發難，連忙道：“我這就去勸老夫人松口......”

“不必了，相公會幫我想辦法。”沈玉微笑著，開始往李嬤嬤臉上抹黑泥。她的手法輕柔，卻讓李嬤嬤心驚膽戰。

玉環站在一旁，眼看著李嬤嬤的臉變得漆黑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她不住地搓著手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輪到她時，她已經認命了，乖乖坐著任人擺布。黑泥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發抖，卻不敢有絲毫動彈。

一刻鐘后，沈玉開始幫她們撕面膜。當看到彼此的容貌時，兩人都驚呆了。

鏡中的人仿佛年輕了十歲，膚色白皙了不少，觸感也格外細膩。就連李嬤嬤額頭上的皺紋都似乎淡了幾分。

“這是美白的。”沈玉解釋道，語氣平常得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。

接著，她又給了她們特制的胭脂和藥丸。胭脂的顏色艷麗得不可思議，藥丸散發著淡淡的清香。

李嬤嬤老于世故，假裝吞下藥丸實則藏在手心。多年在府中周旋，她深知防人之心不可無。玉環卻是真吃了下去，還砸吧著嘴回味那股甜味。

出了沉香軒，玉環慌得不行：“李嬤嬤，那藥會不會有毒？”她的聲音都在發抖。

李嬤嬤攤開手掌，露出完好的藥丸：“不知道是什么，怎么能隨便吃？”說著，意味深長地看了玉環一眼。

玉環欲哭無淚，懊悔自己的莽撞。可轉念一想，大少奶奶若真要害她們，何必這般大費周章？

回到棲鳳堂，李嬤嬤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老夫人。那顆藥丸被擺在案幾上，眾人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老夫人思索片刻，喚來府中的大夫。大夫仔細檢查后，不僅說藥無毒，反而贊不絕口，還想打聽購買途徑。

一屋子人面面相覷，莫名其妙地看著那顆藥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