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衛(wèi)將昏迷的少年扛到王大夫的藥鋪時,天色已近黃昏。烏云密布的天空壓得極低,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草的清香。
連日陰雨,王大夫一直未能去定國公府向沈玉請教醫(yī)術(shù)。此刻見暗衛(wèi)送來病人,他立即放下手中的藥材,快步迎了上去。
“這孩子...”王大夫仔細(xì)查看少年的傷勢,眉頭漸漸皺起,“傷得不輕啊。”
“有勞王大夫照看。”暗衛(wèi)將少年輕輕放在診床上,拱手道,“我需先回府復(fù)命。”
王大夫一邊為少年把脈,一邊捋著花白的胡須應(yīng)道:“放心,老夫定當(dāng)悉心照料。這孩子看著面熟,莫非是...”
“正是前些日子大少奶奶救下的那對兄妹中的哥哥。”暗衛(wèi)低聲道,“毅國公府的人又來找麻煩了。”
王大夫聞言,眼中滿是憤怒:“這些人,真是...”
暗衛(wèi)沒有多說,轉(zhuǎn)身出了藥鋪。街上行人稀少,他快步走到糖葫蘆攤前,買了四串鮮艷欲滴的糖葫蘆,這才匆匆趕回定國公府。
沉香軒后院,桃兒坐在矮凳上,焦急地盯著沙漏。炭火的紅光映在她圓潤的臉蛋上,顯得格外不安。
“再等一刻鐘。”沈玉的聲音從竹簾后傳來,帶著一絲笑意。
對桃兒來說,這一刻鐘簡直比一年還漫長。她不停地看著沙漏,手中的木棍緊握著,生怕火候過了。院子里彌漫著淡淡的荷葉香,混合著泥土的芬芳,令人食欲大開。
終于等到時辰已到,桃兒迫不及待地扒開炭火,小心翼翼地取出兩個裹著荷葉的泥團(tuán)。
她的動作輕柔,生怕弄壞了這來之不易的美味。
“咚”的一聲,泥團(tuán)被石頭敲開,濃郁的香氣瞬間彌漫整個院子。桃兒深吸一口氣,
眼睛都亮了。
“天啊,這味道...”桃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,“姑娘,您快來嘗嘗!”
沈玉聞香而來,桃兒連忙遞上一只金黃酥脆的雞腿。叫花雞外皮金黃,肉質(zhì)鮮嫩,
荷葉的清香與雞肉的鮮美完美融合。
“姑娘,您這手藝...”桃兒咬了一口,滿臉陶醉,“比御廚還強!”
沈玉笑著搖頭:“你這丫頭,就會說好聽的。”
主仆二人圍著火堆吃得正歡,突然想起還有秦景遠(yuǎn)的份。桃兒趕緊端著泥團(tuán)跑向楓居,
輕輕叩門:“姑爺,姑娘讓我送來的。”
凝視手中的爛泥塊,秦景遠(yuǎn)一時無言。他知道沈玉這是在向他示好,可他心中卻五味雜陳。
待桃兒離開后,他拿起托盤上的石頭輕輕敲開泥團(tuán),頓時香氣四溢。嘗了一口,確實美味非凡。可越是美味,他心中越是不安。
“姑娘,馬上就到夫人慶生的日子了。”桃兒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說道,油光滿面的臉上寫滿幸福。
“我娘的生辰?”沈玉有些驚訝,放下手中的雞骨頭。
“是啊,夫人向來不喜鋪張,每年都過得很簡單。”桃兒擦了擦嘴,
“不過今年不一樣了,姑娘回來了。”
“往年都是怎么過的?”沈玉若有所思地問道。
“就是玉華山的兄弟們聚在一起吃酒。”桃兒回憶道,“夫人最喜歡熱鬧了。”
沈玉又問:“我以前送什么禮物?”
桃兒想了想,忍俊不禁:
“姑娘都是親手做的,前年是個丑荷包,去年是一盤難以下咽的紅燒肉。”
“我娘吃了?”沈玉嘴角抽搐。
“夫人嘗了一口,剩下的都給了侯爺和大少爺了。”桃兒捂著嘴笑道,“他們拉了一天肚子...”
沈玉扶額,看來自己的廚藝確實糟糕。正想著要準(zhǔn)備什么禮物,暗衛(wèi)匆匆而來。
“大少奶奶。”暗衛(wèi)行禮道,“救的那對兄妹又遇麻煩了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沈玉蹙眉,放下手中的茶盞。
“毅國公府在查訪誰在接濟(jì)龍驤軍家眷。”暗衛(wèi)低聲道,“哥哥受了些傷,已送到王大夫那里。”
沈玉眉頭緊鎖,【毅國公這是何意?那些家眷本就是他的部下,現(xiàn)在反倒去為難他們?】
她站起身,正要說話,卻見暗衛(wèi)已轉(zhuǎn)身去向秦景遠(yuǎn)復(fù)命。
楓居內(nèi),秦景遠(yuǎn)聽完暗衛(wèi)的稟報,陷入沉思。西陵侯的一切行為似乎都指向毅國公府。
他進(jìn)督察院、震懾御史,所針對的都是毅國公一黨。
玉華山八十余人能百步穿楊,訓(xùn)練之嚴(yán)苛遠(yuǎn)超軍中。那些被帶走的龍驤軍家眷回來后,
竟都身懷武藝。種種跡象,都讓他心生疑惑。
一個大膽的想法在秦景遠(yuǎn)腦海中浮現(xiàn):西陵侯會不會是當(dāng)年幸存的龍驤軍?他不僅活了下來,還在玉華山重建了一支新的龍驤軍?
這個念頭一旦產(chǎn)生,便再也壓制不住。太多跡象都指向這個可能:雍東侯和毅老國公對西陵侯的態(tài)度,皇上賜玉佩時喜公公意味深長的話語...
如果這是真的,那西陵侯豈不是...雍東侯府的二老爺?
秦景遠(yuǎn)被自己的推測震驚了。他站在窗前,看著院中的杏樹,思緒萬千。夜色漸深,
竹葉沙沙作響,仿佛在訴說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。
沉香軒內(nèi),沈玉也在思索著事情的來龍去脈。她走到窗前,望著天邊最后一抹晚霞,心中涌起一絲不安。毅國公府為何突然對龍驤軍家眷如此關(guān)注?這背后又隱藏著什么秘密?
桃兒收拾完殘局,見沈玉神色凝重,輕聲問道:“姑娘,要不要去看看那個受傷的孩子?”
沈玉搖了搖頭:“王大夫醫(yī)術(shù)高明,暫時不用去打擾。”她轉(zhuǎn)身走向書案,“桃兒,去取紙筆來。”
“姑娘要寫什么?”
“給我娘準(zhǔn)備生辰禮物。”沈玉展開宣紙,“這次,一定要讓她驚喜。”
夜色漸深,沉香軒的燈火依舊明亮。沈玉伏案寫寫畫畫,時而皺眉,時而展顏。桃兒在一旁打著瞌睡,卻依然堅持陪著。
楓居內(nèi),秦景遠(yuǎn)也未曾入睡。他翻開案頭的卷宗,仔細(xì)梳理著這些年發(fā)生的種種事情。
每一條線索都像是一根細(xì)絲,漸漸編織成一張大網(wǎng),而這張網(wǎng)的中心,似乎就指向那個他一直在尋找的真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