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院的下人們手足無措地站著，等待著指示。他們心里都明白，等的是大太太能說動皇上，逼西陵侯歸還毅國公府。可這希望，卻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渺茫。

“聽說那西陵侯連國公爺的肋骨都敢打斷，”一個小廝低聲道，“朝堂上威脅朝臣更是家常便飯。就連皇上，對他也是...”

話未說完，便被身旁人狠狠掐了一把。

內院正堂里，老夫人端坐于檀木羅漢床之上，手中的拐杖不停地敲擊著地面。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陰云密布，眼中閃爍著憤怒與不安。

“還沒有消息？”她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焦躁，目光在堂中眾人臉上逡巡。

無人應答。

大太太進宮的事，他們都看在眼里。可進了文淵閣后發生了什么，卻無從得知。喜公公帶著圣旨去了國公府，內容如何，也是一概不知。

這種煎熬，比凌遲還要難熬。

三老爺站在窗邊，目光不停地往外張望；三太太手中的帕子已經揉得不成樣子；毅國公夫人坐立不安，茶盞端起又放下。

突然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。眾人齊刷刷望向門口。

一個暗衛捂著肩膀踉蹌而入，衣衫凌亂，面色蒼白。

毅國公猛地站起，臉色鐵青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“屬下無能，保護不了老國公大人。”暗衛跪地請罪，聲音中帶著痛苦與愧疚。

“大嫂呢？”三老爺急切地問，腳步不自覺地向前邁了兩步。

暗衛搖頭，汗水順著額角滑落。

毅國公夫人緊盯著暗衛：“皇上給西陵侯的旨意是什么？”

“皇上命西陵侯在府中修一堵墻，將府邸一分為二。老國公的宅院與宗祠皆歸于毅國公府管轄。”

話音剛落，毅國公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身子一晃，差點跌坐在地。

這哪是一分為二？分明是在打發要飯的！

三老爺面如死灰，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窗框。他已經想象到大太太在文淵閣跪求的場景：皇上為難，大太太以老國公病重為由苦苦哀求，最后得到這么個羞辱人的結果。

“連大嫂出面都只能要回這么點，我們還能指望什么？”三老爺嘆息道，聲音里充滿了無力感。

毅國公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，指節發白。他死死盯著地面，仿佛要在青磚上盯出一個洞來。

“要這么點還不如不要！”毅國公夫人氣得渾身發抖，聲音都變了調，“這是皇上幫著要回來的，以后我們還有什么臉面去看老國公？”

更讓人擔心的是，暗衛被打傷逃回，國公爺和大太太還在西陵侯手里。

“國公大人要如何是好？”三太太小聲問道，眼圈發紅。

毅國公揉了揉太陽穴。不管不行，硬來更不行。西陵侯這是在逼他們把人接回來。

“皇上都下旨了，西陵侯不敢把老國公怎么樣。”三老爺說著，卻連自己都不相信這番話。

“就這么算了？”三太太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。

“等明日上朝再說。”毅國公聲音陰沉。

夜色漸深，毅國公府上下無人入眠。

第二天早朝。

西陵侯一出現，滿朝文武噤若寒蟬。往日里談笑風生的大臣們，此刻都低著頭，生怕他張口就是一頓羞辱。

毅國公站在班列中，也不敢作聲。堂上難得的安靜，連咳嗽聲都不敢有。

直到皇上駕到。

“朕倒是第一次見你這么早到。”皇上意有所指地看了西陵侯一眼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冷意。

西陵侯笑道：“回皇上，微臣從前并非有意來遲。實在是您賞的宅子太遠。如今住進新府邸，離得近了，自然就早了。”

陛下嘴角不由得微微抽動，手指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擊。

“說起新府邸，臣昨日搬進去，總感覺缺了那么點意思。”西陵侯繼續道，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眾人以為他又要討賞，心中暗暗叫苦。

誰知他話鋒一轉：“臣選了個良辰吉日要辦喬遷宴，特地寫了請帖，懇請陛下賜光臨。”

說著，他將一封用金線繡著祥云的請帖呈上。

皇上看著請帖，臉色陰晴不定。這土匪不但早到，還有閑工夫寫請帖？

喜公公快步上前，雙手接過請帖，恭敬地遞給皇上。

西陵侯目光掃過百官，眼神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壓：“上次喬遷宴諸位大人都沒賞臉。這回若再不來，可就是看不起我西陵侯了。”

百官噤若寒蟬，有人甚至微微發抖。

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脅。去，就是不給毅國公面子；不去，就得罪了這個土匪。

“諸位意下如何？”西陵侯又問，聲音溫和，卻讓人不寒而栗。

“賞臉！”

“一定賞臉！”

“西陵侯太客氣了！”

眾臣紛紛應和，聲音中帶著討好與恐懼。

毅國公額上青筋暴起，牙關咬得咯咯作響。

西陵侯滿意地看向皇上，語氣有些得意。

皇上怒火中燒。原來這就是他口中的權宜之計？分明是在威脅！

“還是頭一回有臣子給朕請帖，朕便準了你這個面子。”皇上咬牙道，手中的請帖已經被捏出了褶皺。

西陵侯謝恩后又道：“皇上，臣已照旨修好了墻。只是西陵侯府機密眾多，毅國公府的密探就藏在一墻之隔，臣不放心。”

眾人愕然。

一個土匪還談什么機密？難不成還怕人偷他的打劫秘籍不成？

“毅老國公病重，沒人照看也不妥。臣想了一夜，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。”西陵侯繼續說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，卻讓人聽著格外刺耳。

“說！”皇上臉色發青，龍袍下的手緊握成拳。

“要不還是請陛下派遣幾位高手前去守護毅老國公？這樣既能照顧老國公的起居，又能防止有人打擾臣的清凈。”

皇上氣得說不出話來，胸口劇烈起伏。

朝堂上的氣氛越發凝重，眾人大氣都不敢出，生怕引火上身。

西陵侯的提議合情合理，皇上正準備點頭應允。

“皇上，照顧家父乃是臣分內之事，怎敢勞煩皇上？”毅國公突然站了出來，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悅，眉宇間隱隱透著怒意，“微臣這便將家父接返。”

話音剛落，殿內氣氛驟然凝滯。陛下眉宇輕皺，目光在毅國公臉上停留片刻，那雙威嚴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。

“呵。”西陵侯冷笑一聲，轉頭看向毅國公，眼神銳利如刀，“毅國公府當真是隨心所欲。昨日拿老國公做幌子，讓皇上出面保住毅國公府。今日墻修好了，還想將老國公帶離？”

他一步步走近毅國公，腳步聲在寂靜的大殿內格外清晰。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，籠罩著毅國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