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堂內，大太太剛一進門，老夫人就急切開口：“你快進宮求皇上，只有你能保住毅國公府了！”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哀求。

“讓我去求？”大太太微微蹙眉，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。

三老爺也跟著勸：“大嫂，父親病重不能出面，現在只有靠你了。你在宮里有些關系，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。”

大太太冷眼看著眾人：“西陵侯只給半個時辰收拾，時間已然流逝大半。我就算現在進宮，等見到皇上，西陵侯早就帶人殺進來了。”她的聲音不疾不徐，卻字字誅心，“你們想留在國公府和西陵侯拼個你死我活？”

眾人頓時啞口無言。

“賭局既開，就該有輸的覺悟。”大太太正色道，目光如炬，“我不過是個女流之輩，進宮求情倒也罷了。但毅國公府若是輸不起，將來如何在玉京立足？”

堂內一片寂靜，連檀香的氣息都變得凝重起來。

“大嫂，你有把握求得皇上相助嗎？”三老爺終于忍不住問出口，聲音里帶著一絲期待和不安。

大太太淡淡看了他一眼：“就算我有把握，你們現在就能不搬走了？”

三老爺頓時語塞，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祖宗祠堂莫要變動，就不必去打擾老國公了。”大太太留下這句話，轉身離去。裙擺拂過地面，帶起一陣細微的響動。

她沒有直接出府，而是先去看望了病榻上的毅老國公。推開房門時，濃重的藥味撲面而來。

“老爺，世子把府邸輸給了西陵侯。”大太太握著老國公布滿皺紋的手，輕聲說道。老國公的手冰涼，卻還有一絲微弱的脈搏在跳動，“您放心，我這就進宮求見皇上，一定不會讓您離開毅國公府。”

老國公眼角滑下一滴濁淚，浸濕了枕邊。

府門外，西陵侯正悠然品茶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，為他增添了幾分閑適。見到大太太出來，他下意識要起身，卻被身邊的韓氏一把拉住。

大太太目不斜視地上了軟轎。轎簾垂下的一刻，她的手指微微蜷起，指甲陷入掌心。

不多時，毅國公府的人陸續抬著箱籠出來，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這座百年府邸。

文淵閣內，皇上正為此事頭疼不已。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折還未批閱，他卻無心處理。

“皇上，毅國公府主母前來求見。”小太監進來稟報，聲音清脆。

“宣。”皇上放下手中的朱筆。

大太太行禮后，開門見山：“請皇上在毅國公府修一堵墻，把老國公的庭院同祠堂給圈出來，其余部分歸西陵侯所有。”她的聲音沉穩，不卑不亢。

皇上眼前一亮：“就為這事？”

“是。府邸輸贏，臣婦不敢置喙。只是老國公年邁體弱，還請皇上開恩。”大太太低著頭，語氣恭敬。

“準了！”皇上痛快應允，仿佛解開了心頭的一個大疙瘩。

大太太微微一笑，她要的，不過是給老國公留一處安身之所罷了。走出文淵閣時，春日的陽光灑在她身上，為她清冷的面容添了幾分暖意。

回府的路上，她心中已有了計較。這不過是暫時的退讓，來日方長，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。

毅國公府的大門敞開著，府中已是人去樓空。從老夫人帶頭離開，到最后一個丫鬟踏出大門，不過短短一刻鐘。這座繁華了數代的府邸，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易主了。

西陵侯邁著大步走進府中，目光掃過庭院里的一草一木，這座府邸比他想象中還要氣派。

“把西陵侯府的匾額掛上去。”他吩咐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得意。

小廝們手腳麻利地搬來梯子，將毅國公府的匾額取下，換上了西陵侯府的新匾。老匾額被隨意地丟在地上。

正巧沈毅帶著南安郡王等人騎馬歸來，看到這一幕，不由得勒住了馬韁。馬蹄聲戛然而止，揚起的塵土在空中緩緩飄散。

“大少爺，您看這匾額掛得如何？”小廝在梯子上扭頭問道，手里還握著錘子。

沈毅瞇著眼睛看了看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：“往左邊挪一點...再右邊一些...對，就是這樣。”

鎏金的匾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，府門兩側的對聯還未來得及換，上面寫著“世代忠良”四個大字，此時看來格外諷刺。

南安郡王等人面面相覷，這轉變來得太快，昨日還是高門大戶的毅國公府，今日就成了西陵侯的產業。

“愣著做什么？下馬進府。”沈毅笑著招呼道。

幾人翻身下馬，將韁繩交給等候在一旁的小廝。踏入府中，沈毅深吸一口氣，渾身舒暢：“第一次來毅國公府時，我就覺得這地方與我有緣。”

蕭煜忍不住翻了個白眼：“什么緣分，分明是你看上了人家的府邸。這府邸確實不錯，光是這個花園就比我家的大上一倍。”

“冤枉啊，”沈毅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，手指著自己的鼻子，“我爹娘可是一直叮囑我不要招惹毅國公府的人，我這么孝順，怎么會違背他們的意思？”

“你這張嘴，”南安郡王搖頭嘆息，“說起瞎話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。也就是現在沒外人，要是讓別人聽見，還真以為你是個大孝子。”

幾人說笑間，穿過回廊，來到了內院。院中的牡丹開得正艷，粉白相間的花朵在陽光下格外耀眼。忽然，一陣轟隆聲響打破了院中的寧靜。循聲望去，只見西陵侯的下人們正在拆卸府中最高的望月樓。

瓦片碎石紛紛墜落，揚起陣陣塵土。

“好端端的望月樓，為何要拆？”蕭煜不解地問，“這樓可是毅國公府的標志之一，聽說當年還是太祖皇帝親自題字的。”

沈毅眼珠一轉：“我猜是要建訓練場。這望月樓的位置，正好是以前訓練場的地方。”

正說著，喜公公帶著圣旨來了。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官服，臉上帶著幾分無奈。看到眼前的景象，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。

西陵侯正在涼亭里喝茶，他放下茶杯，笑道：“喜公公這是來給我們送喬遷禮的？”

喜公公嘴角抽搐：“皇上有旨意。”他的目光掃過正在被拆除的望月樓，心中暗嘆一聲。

西陵侯連跪都懶得跪，直接伸手要接圣旨。這般無禮的舉動讓喜公公眉頭緊皺，但他還是將圣旨遞了過去。

打開一看，西陵侯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：“皇上可說過，不接旨會如何？”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。

喜公公頭疼得厲害，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主，最是難纏。他揉了揉太陽穴，勸道：“侯爺，不過是兩個院子，何必與皇上過不去？”

韓氏在一旁笑道：“我們侯爺的面子可不是白給的，給出去了，總得收回來才是。”她端著茶杯，悠然自得地看著這一切。

西陵侯將圣旨合上：“暫且接了吧，你回去復命吧。”他的語氣淡淡的，仿佛這圣旨不過是一張普通的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