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心中暗想，若非自己如今是帝王跟前的紅人，才不愿參加四皇子和司衡凝的喜宴。這倆貨沆瀣一氣，定會給她和司空翊使絆子。

韓嬤嬤放下手中的繡繃子，朝大門外走去。陽光透過庭院里的梧桐樹灑落一地斑駁，幾片金黃的葉子隨風打著旋兒，落在她的肩頭。

蘇沐雨倚在窗邊，手中捧著一本《詩經》，目光卻早已不在書頁上。她聽見外頭的動靜，卻懶得理會掌儀署那些人，索性裝作什么都沒聽見。這些日子以來，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打擾。

院子里的下人們卻按捺不住好奇心，紛紛伸長了脖子想看個究竟。有人踮起腳尖，有人探出頭來，還有人悄悄躲在廊柱后竊竊私語。

“聽說是來了個和尚......”

“這大白天的，來和尚做什么？”

“噓，小點聲，別讓姑娘聽見。”

韓嬤嬤剛走到門口就愣住了。她是見過大世面的人，在宮里伺候了幾十年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沒見過。可眼前這一幕還是讓她差點笑出聲來。想到自己身為管事嬤嬤的身份，又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，繃著臉站在那里。

“悟真師傅，”韓嬤嬤的聲音有些發顫，“今日是要做什么法事嗎？您這打扮......”

只見沈子甫一身繡著大朵棉花的長衫，料子倒是上等的，只是那花樣實在是......頭上戴著金燦燦的花冠，眉心點著一抹朱砂，手持金缽，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。若不是他那張過分俊秀的臉，倒真像個云游四方的高僧。

“善哉善哉。”沈子甫雙手合十，一本正經地說道，“后日宮中有喜事，公主特命貧僧來為各處焚香凈化，沾些福氣。還請嬤嬤通報蘇千金，叫她來沐浴圣水的洗禮。”

韓嬤嬤連連點頭，轉身快步往院內走去。她的腳步有些急促，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笑出聲來。那些躲在暗處的丫鬟們也紛紛捂著嘴，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
蘇沐雨雖在內院，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。她放下手中的書，理了理鬢角，起身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況。窗外的風送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，混合著艾草的清香，倒是讓人心神寧靜。

“姑娘，您可得忍住別笑。”韓嬤嬤快步走到蘇沐雨身邊，眼角帶笑，聲音都有些發抖，“悟真師傅今日這打扮，當真是......當真是......”

蘇沐雨挑了挑眉，看著院里眾人按捺不住想跟著去看熱鬧的樣子，輕聲道：“既然這么有趣，那就一起去看看吧。”

她邁著優雅的步子往前院走去，裙擺輕輕擺動，帶起一陣清風。身后跟著的丫鬟們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都憋著笑跟了上去。

走到前院，遠遠就看到沈子甫端坐在涼亭中，雙腿盤成蓮花狀。他身后還跟著一群打扮成金童玉女的小太監小宮女，個個臉上涂著厚厚的胭脂，走路時嬰兒肥都在抖動。有幾個小太監還戴著假發，走路時一搖一晃，看起來滑稽極了。

蘇沐雨看到這場景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。陽光下，她白皙的臉龐染上一抹淡淡的紅暈，眼中閃爍著笑意。

“蘇千金。”沈子甫睜開眼睛，目光灼灼，“貧僧今日特來為明月宮去除污穢，為四皇子大婚祈福。”

蘇沐雨雙手合十，配合著行了一禮：“有勞師傅了。”她的聲音清脆悅耳，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。

沈子甫帶著那群金童玉女在明月宮各處走動，嘴里念念有詞，不時用凈水灑向四方。他走到哪里，那些裝扮夸張的隨從就跟到哪里，像一群五彩斑斕的蝴蝶在院子里飛舞。

直到整個院子都點上了艾草，大伙都被圣水洗禮過了，他才停了下來。檀香繚繞，艾草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，倒真有幾分莊嚴肅穆的意味。

“諸位身上的污穢已除，今后必定前程似錦。”沈子甫環視眾人，目光在蘇沐雨臉上停留了一瞬，“你們且回去歇著，貧僧還有話要與蘇千金說。”

眾人識趣地退下，韓嬤嬤還不忘催促那些走得慢的。她看了看蘇沐雨，見后者微微點頭，這才帶著人離開。

院子里漸漸安靜下來，只剩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。等確定四下無人，沈子甫立刻換了副表情，臉上的莊重一掃而空。

“我有要事相告。”他壓低聲音，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，“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個大師不？”

蘇沐雨看著他這副模樣，不禁莞爾。這個平日里不茍言笑的沈子甫，為了見她一面，竟然想出這樣的法子。她輕輕搖了搖頭，眼中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。

“說吧，又有什么事？”她走到涼亭里坐下，隨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，“你這一身打扮，怕是把整個明月宮的人都逗樂了。”

沈子甫也不在意，湊近了些，壓低聲音道：“那位高僧說，三日后的子時，會有一場大雨。到時候......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。兩人立刻拉開距離，沈子甫又恢復了那副高僧的模樣。

“阿彌陀佛，”他雙手合十，聲音莊重，“蘇千金，貧僧已為你驅除了身上的晦氣，望你好自珍重。”

蘇沐雨也配合著行了一禮：“多謝師傅。”

等腳步聲遠去，兩人才松了口氣。

沈子甫四下張望了一番，確定無人后快步上前，壓低聲音道：“我在集玉閣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。”

蘇沐雨的眸光微動，示意他繼續說下去。

“集玉閣里有一卷《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》，記載了一位高僧能夠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。”沈子甫說著，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，“我把重要的部分都抄錄下來了。”

蘇沐雨接過紙條，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閱讀。隨著閱讀的深入，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，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。

“你是說，這位高僧真的能讓人死而復生？”她不自覺地抓住了沈子甫的衣袖，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。

沈子甫輕輕點頭：“不僅如此，經文中還提到他能預知未來，甚至能夠溝通天地。最重要的是...”他頓了頓，“我聽說這位高僧已經被秘密請進宮了。”

蘇沐雨猛地站起身，差點打翻了身旁的茶盞。她快步走到窗邊，望著遠處隱沒在夜色中的宮墻，心中翻涌著難以平息的情緒。

“他是為什么進宮？”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
“據說是為帝王祈福。”沈子甫靠在柱子上，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折扇，“不過，這事沒那么簡單。”

蘇沐雨轉過身，目光灼灼地看著他：“什么意思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