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時五刻，武院門前的人流漸稀。夕陽的余暉灑在青石板路上，拉長了行人的影子。

孫河坐在門口的桌案前，執筆寫下最后一個名字。他抬頭望了眼堆在桌上的報名冊，厚厚一疊，少說也有百來份。微風拂過，掀動紙頁發出沙沙聲響。

“這些新來的學徒，倒是給武院注入了不少活力?！睂O河隨手翻了翻報名冊，目光在那一串串數字上掠過。大多都選了中檔的二十兩，按這個數目算下來，今日收入便有三千兩之多。

難怪宗清溪愿意拿三百兩銀票來切磋，這武院的名聲，生意確實紅紅火火。想到今日那場比試，孫河不禁搖頭輕笑。

“渴死我了！”明徒福山從正門大步走出，臉上掛著疲憊卻滿足的笑容。他一把抓起茶壺，連灌三杯，“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，這幫新學徒問東問西，恨不得把我掏空?！?

他放下茶壺，活動著有些發酸的肩膀，“趕緊收拾東西，去師父府上破氣關！”

孫河默默收起紙筆，心中泛起一絲不安。修煉者突破前三關雖說不算特別兇險，但這第四關氣關卻是要命的關卡。他親眼見過有人在破關時一命嗚呼，那場面至今想來仍令人心悸。

“張奮揚、吳德明。”單勇收拾完東西，轉頭喚來兩名學徒，“你們兩個留下看館?！?

兩人恭敬應下。上次武院無人看守，讓韓少明鬧出不少事端，這次可不能再出差錯。這兩人雖然只是將通筋關的學徒，但為人本分，能壓得住新來的學徒。

多虧孫河打著武院招下手的名義，才讓這兩人留了下來。如今武院百來號人，光靠單勇和明徒福山，再加個孫河也忙不過來。

劉府靜室內，檀香裊裊，氣氛凝重。明徒福山盤坐于地，上身赤裸，下身就套了條寬松的黑褲。他的胸膛隨著呼吸起伏，肌肉線條分明。

孫河站在一旁，目不轉睛地盯著師兄的一舉一動。破氣關兇險異常，一個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，沒有三枚固元丹和易髓丹的幫助，根本無法渡過。

只見明徒福山深吸一口氣，取出一?；鸺t的通脈丹，毫不猶豫地吞下。片刻后，又服下一粒更大的易髓丹。丹藥入腹，他的面色迅速漲紅。

幾個呼吸間，明徒福山渾身氣機驟然激烈，赤紅的氣血之光透體而出，整個靜室內的氣流都被攪動起來。墻上的燭火劇烈搖曳，投下詭異的光影。

“刺陽明，出血氣！”劉南河一聲喝令，聲音在靜室中回蕩。

明徒福山調整呼吸，胸膛按固定節奏起伏。他的皮膚愈發殷紅，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在靜室中彌漫開來。孫河下意識地屏住呼吸，這味道令人作嘔。

突然，明徒福山的皮膚上，大顆大顆的血珠從毛孔中滲出，如雨般滾落。血珠觸地即干，在地上留下一圈圈暗紅的印記。

這就是突破氣關時的換血過程，三涌三凝！連續三次噴涌鮮血，三次血液凝固，都要在一個時辰內完成。普通人失血超過三成性命就難保，而這氣關卻要將全身血液涌空三次！

血如凝露，不等落地便在高溫下干涸，形成了厚實的血塊。明徒福山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，面色由紅轉白，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。

孫河的手心滲出冷汗，他能感受到明徒福山此刻承受的痛苦。這種將全身血液排空的感覺，恐怕比千刀萬剮還要難熬。

半柱香后，明徒福山氣息微弱到極點，仿佛隨時都會斷氣。他顫抖著手，艱難地取出固元丹服下。隨著丹藥入腹，他那虛弱到極點的氣息慢慢恢復，最終達到開始時的一倍！

“第一次成功了?！眲⒛虾狱c點頭，“準備第二次。”

明徒福山深吸一口氣，再次服下通脈丹和易髓丹。比起第一次，這一次的反應更加劇烈。血珠滲出的速度更快，血腥味也更加濃郁。

孫河看得心驚肉跳，難怪破氣關需要有人看護，這般恐怖的場面，若是心理脆弱之人，怕是當場就被嚇破了膽。

第二次換血結束，明徒福山的氣息已經達到原來的兩倍。但最后一次才是最危險的，因為這時身體已經到了極限。

“最后一次了，堅持??！”劉南河沉聲道。

明徒福山咬緊牙關，服下最后一組丹藥。這一次，他的身體劇烈顫抖，血珠不再是滲出，而是噴射而出。整個人仿佛被血霧籠罩，場面駭人至極。

當第三次氣血回升，明徒福山的氣息已然翻出三倍！

“成了！”明徒福山睜開雙眼，精光四射。他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，仿佛重獲新生。

“好！”

“恭喜師兄！”

“恭喜師弟！”

眾人紛紛起身祝賀，都替明徒福山松了一口氣。在座的各位基本都突破過氣關，深知其中兇險。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欣慰。

明徒福山站起身來，氣勁鼓動，將渾身血痂震碎。渾身散發的血腥氣息漸漸消退，非是變弱，而是更加凝練。他活動了下筋骨，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。

“別急著高興，趕緊去洗澡！”沈子明一把攬住明徒福山的肩膀，笑罵道，“將那股血腥味沖刷干凈，然后去吃飯。我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，就等你這頓！”

“應該的！今天我做東，你們隨意點餐，想吃啥都行！”明徒福山興沖沖地跑出靜室，仿佛方才經歷生死的不是他一般。

眾人來到玉河橋，正要進醉月樓，卻見宗清溪一行人迎面而來?？諝庵蓄D時彌漫著一絲尷尬。

“宗館主也來用飯？”劉南河打破沉默，開口問道。

“是啊，”宗清溪尷尬一笑，今日在武院的較量還歷歷在目，“今天的事情多有冒犯，這頓飯就算在我賬上。”

“不必，今天輪到我的八號弟子沖擊氣關，特來慶賀?！眲⒛虾拥?。

雙方簡單寒暄幾句，便各自入座。醉月樓的小二忙前忙后，很快擺上一桌佳肴。

包廂內，酒過三巡，菜過五味，氣氛熱烈。明徒福山破關成功，眾人都放開了喝，推杯換盞間，說笑聲不斷。

“什么？已經有人結過賬了？”明徒福山暈暈乎乎地扶著墻問道，酒氣上涌，讓他的臉泛著紅暈。

“是跟隨你們一同前來的那位武道大師付賬的?！毙《鸬?，“那位大人說，今日是貴客破關，這頓飯該由他來請?！?

“確實是個機靈通透的人物。”劉南河搖搖頭，眼中閃過一絲贊許。他轉向一旁的孫河，“你還有多久破髓關？”

“今明二日內。”孫河答道，心中卻在思索著什么。

“等你破關，咱們去你提到的那個小湖轉轉?！眲⒛虾右馕渡铋L地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