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往出口的路似乎格外漫長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紙人們雖然退開了,但它們的目光始終鎖定著我們,隨時可能發動攻擊。
果然,我們正打算走出房間,空氣中傳來一聲尖嘯。秦若湘終于反應過來:“你們竟敢拿阿晨哥威脅我!”
我立即將阿晨的魂魄放出,朝反方向拋去:“你不是想要他嗎?快去啊!”
秦若湘果然轉向阿晨,我趁機拽著安德軒拔腿就跑。身后傳來紙人們追趕的沙沙聲,它們蜂擁而上,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。
我的法力所剩無幾,只能指望魚擺擺了。小家伙雖然害怕,但還是勇敢地化作一道水幕,暫時阻擋住了追兵。然而這樣的防御注定支撐不了多久。
就在危急時刻,一道人影突然從黑暗中沖出。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,她手持一把看似普通的掃帚,但每一次揮舞都能將紙人打得東倒西歪。
“快進來!”老奶奶高聲喊道,同時用掃帚清出一條通道。我們連忙跟著她退入一間小屋,她立即開始布置玄陣。
紅線在地上快速延展,形成復雜的圖案。
房間外的聲音漸漸平靜。
我深吸一口氣,也漸漸平靜下來。
我站在這間簡陋的儲物室里,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鐵架子床、竹椅,還有角落堆積如山的生活用品。
每一件物品都顯得陳舊不堪,卻被收拾得干凈整潔。角落里的布簾微微晃動,不知是否是夜風作祟。
木桌上散落著幾張未完成的黃符,筆畫潦草,顯然是出自老人之手。符紙邊緣已經泛黃,墨跡也略顯模糊,但那些古怪的符文依然清晰可辨。
一支半新不舊的毛筆斜靠在硯臺邊上,硯臺里的墨汁早已干涸。
在昏暗的光線下,我忍不住多看了那位老奶奶幾眼。
她安靜地坐在竹椅上,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,目光深邃而平靜。歲月的痕跡爬滿了她的臉龐,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,仿佛蘊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。
“等等......”安德軒突然在我耳邊輕聲驚呼,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。
我下意識湊近他,壓低聲音問道:“怎么了?”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,讓我莫名安心。
“你有沒有覺得......”他的聲音有些遲疑,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老奶奶的臉上,眉頭緊鎖,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么。
我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的老人,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那張飽經滄桑的臉龐,縱使布滿皺紋,卻依然能看出幾分秦若湘的影子。
尤其是那雙柳葉眉,與記憶中秦若湘的眉眼如出一轍,優雅中帶著一絲倔強。
老人的目光在我們之間來回逡巡,似乎察覺到我們的心思,她緩緩開口,嗓音中透著說不盡的滄桑:“我猜到你們心里的疑惑。”
她停頓了一下,目光望向窗外的月色,仿佛在回望那遙遠的往事:“我是秦若湘的親妹妹,秦家的四小姐——秦雨雪。”
這個名字像一記驚雷,炸得我頭皮發麻。秦家覆滅,按理說不該有活口才對。我下意識握緊了安德軒的手,感受到他的手掌也在微微發涼。
秦雨雪似乎看穿了我們的心思,自顧自地說了下去:“秦家,是在八十多年前覆滅的,那時,我們秦家在省城可謂一手遮天。”她輕輕撫摸著桌上的黃符,眼神恍惚,“那時的秦家,富可敵國。”
“就連日本人,也不得不對我們秦家禮讓三分。”她的語氣里帶著幾分譏諷。
安德軒在一旁小聲嘟囔:“說白了就是漢奸。”聲音雖小,但在寂靜的房間里依然清晰可聞。
我趕緊踩了他一腳,這種時候可不能亂說話。
出乎意料的是,秦雨雪并未生氣,反而露出一絲苦笑:“你說得對,秦家確實是漢奸。”
她的眼中浮現痛苦,“秦家的女兒是父親的搖錢樹,從小便養在錦羅綢緞里,卻不過是父親交易的籌碼罷了。”
“可這看似風光的背后,卻是一個個悲劇的開始。”她的聲音低沉下來。
我聽著她娓娓道來,心中不由泛起陣陣寒意。大姐的慘死,二姐的凄涼離別,每一樁都讓人心驚。那些看似華麗的嫁衣背后,都是血淚交織的悲劇。
當秦雨雪說到三姐秦若湘時,我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。燭光在她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,襯得她的表情越發凄涼。
“那年我才六歲,”她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,仿佛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,“卻親眼目睹了三姐最后的時刻。”她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,“那天的陽光很好,院子里的桂花開得正盛......”
我仿佛看到了年幼的秦雨雪,站在那里,看著自己最疼愛的三姐,穿著親手繡制的嫁衣,在花轎前香消玉殞。
桂花的香氣中,混雜著濃重的血腥味,那抹刺目的紅色,永遠定格在了她的記憶里。
“如果當初......”秦雨雪的眼中滿是懊悔,話說到一半又戛然而止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,仿佛在試圖撫平那些無法愈合的傷痕。
我知道她想說什么,可世上從來沒有后悔藥。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,永遠無法改變,只能成為心底最深的疤痕。
但故事并未結束,更大的悲劇還在后面。房間里的空氣似乎變得更加凝重,連燭火都搖曳得更加劇烈。
當秦雨雪講述到陰婚那一段時,我感覺周圍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。白色的幔帳,森森白骨,還有那詭異的公雞血,每一個細節都讓人不寒而栗。
窗外的月光也變得慘淡,仿佛在為那段往事哀悼。
“父親瘋了,”秦雨雪的聲音沙啞,“他用最荒誕的方式,試圖挽回已經失去的一切。”她的眼神變得空洞,“可他不明白,有些事情,一旦錯了,就永遠也無法挽回了。”
最后的瘋狂與死亡,將整個秦家推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。那場大火吞噬了一切,包括秦家的榮華富貴,也包括所有人的生命。
“那一夜,秦家三十七口人,盡數命喪黃泉。”她的聲音沙啞而低沉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的。
我安靜地坐在她對面,看著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。室內寂靜得可怕,只有檐外的風聲偶爾傳來,帶著幾分凄涼。
“那天晚上,血腥味濃得化不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