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畜生！”安德軒怒吼出聲，拳頭砸在墻上，“連死了都不肯放過自己的女兒！”

我看著怒氣沖天的安德軒，不明白秦若湘身上的遭遇為什么會讓安德軒如此動容。

夜色漸濃，窗外的蟬鳴聲此起彼伏。

我的目光落在那個幾近透明的鬼魂身上，她身形單薄，長發及腰，一襲紅衣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幽的冷光。

或許是他身為薩滿的天性作祟，對這些孤魂野鬼總是格外同情。只是今晚的安德軒似乎格外不同，他的眼神里透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悲憫。

“然后呢？”我忍不住追問，同時暗中觀察著安德軒的反應。

秦若湘的神情愈發黯淡，那張清秀的面容上籠罩著化不開的哀傷。她低垂著頭，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，仿佛在回憶著什么痛苦的往事。

“那天......”

她的聲音輕若蚊吶，“他們把我的尸體與林家少爺的遺體擺在一起，強行讓我們完成了冥婚。神婆殺了只大公雞，暗紅的鮮血灑在我們身上，我想反抗......”

她的聲音突然哽咽，“可我什么也做不了......”

房間里的溫度似乎又低了幾分。我看到安德軒的手指攥緊了衣袖，指節泛白。

“我活著的時候沒有選擇的權利，”秦若湘繼續說道，聲音里充滿了不甘與絕望，“死了竟然還要被迫跟一個陌生人合葬。當神婆喊出'禮成'的時候，我恨不得再死一次！”

“再死一次？”這個說法引起了我的注意，“你已經是個鬼魂了，還能怎么死？”

秦若湘輕輕搖頭，散落的長發遮住了半邊臉龐：

“我也不清楚。只記得那一刻，體內的戾氣像火山噴發一樣，一團藍色的火焰將我的魂魄灼燒。那種痛比生前還要劇烈，很快我就失去了意識......”

我心中的疑慮更深了。普通的鬼魂怎么可能會出現藍色火焰？這明顯不是尋常戾氣能造成的現象。而且，關于秦家一夜之間滅門的真相，她似乎也刻意避重就輕。

“那些紙人是你派來找我們的？”我凝視著她的眼睛，想從中看出些許破綻。

秦若湘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懷疑，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，語氣也變得更加謹慎：“是我做錯了，不該用這種方式麻煩二位。那個妖道多年來吸食我的戾氣修煉，現在我已經所剩無幾......”

她停頓了一下，“我使不動那些紙人了，它們開始不受控制地尋找新的宿主。”

“確實如此！”安德軒突然開口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，“我能感知到她體內幾乎沒有戾氣，非常純凈。”

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。這個被美色迷惑的家伙，難道沒發現秦若湘話里的漏洞嗎？

“你是不是想請我們幫你找阿晨？”我直接挑明了她的真實意圖。

聽到“阿晨”這個名字，秦若湘的身形明顯顫抖了一下。她咬著下唇，緩緩點頭：

“我的時間不多了，只想在消散前見他最后一面......”她的聲音越來越輕，“問問他為什么不守諾言，為什么拋下我不管......”

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，雖然是鬼魂，卻依然能看出悲傷的情緒：“就算他賺不到錢又如何？我根本不在乎，只要能和他在一起......”

我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上系著一根若隱若現的紅線，那是陰陽契的象征，也是她和阿晨之間的誓約之線。這解釋了為什么她如此篤定阿晨還活著。

但這其中必定另有隱情。生死誓約不是兒戲，它背后往往牽扯著更為復雜的故事。而且，秦若湘提到的那個“妖道”又是誰？為什么要吸食她的戾氣？

“你說的妖道是誰？”我試探性地問道。

秦若湘的表情突然變得驚恐，她急促地搖頭：“我不能說...不能說......求求你們，幫我找到阿晨......”

“阿晨哥，他一定還活著，被困在某處。”她的聲音輕若游絲，仿佛隨時會消散在夜風中。

我靜靜地站在原地，攥緊的拳頭不自覺地微微發抖。

“這些年來，我尋遍了能去的地方。”

秦若湘緩緩抬起手，蒼白的指尖拂過空氣，留下淡淡的青色痕跡，“但有些地方，即便是我這樣能在三界穿梭的魂魄也無法靠近。比如那些佛堂、道觀，還有修為高深的隱士居所......”

她的話讓我心頭一緊。下意識地，我摸向口袋里的黑玉。

“或許，阿晨哥就在這些地方。”秦若湘抬起頭，那雙幽深的眼睛里閃過一抹期盼，“在我徹底消散前，你們能幫我找到他嗎？”

我沒有立即回答。奶奶生前經常告誡我，鬼的話不能全信。即便秦若湘的故事令人同情，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她精心設計的陷阱？

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。就在這時，安德軒突然上前一步，語氣堅定：“包在我身上！我一定幫你找到阿晨！”

“等等——”我伸手想要攔住他，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
一縷血色的紅線突兀地出現，如同細蛇般纏上了安德軒的小指，另一端則連接著秦若湘虛幻的魂體。契約成立的瞬間，我分明看到她嘴角帶著笑容，轉瞬即逝。

“多謝安少爺。”她微微頷首，做出一個優雅的道謝姿勢，舉手投足間依稀可見生前大家閨秀的風范。

周圍的紙人開始緩緩移動，它們靠著墻壁后退，為我們讓出一條通道。那些空洞的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著我們，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。

夜風吹過，帶來一陣陰冷。我拉著安德軒快步離開，直到回到車上才松了口氣。等確定秦若湘沒有跟來，我立刻狠狠擰了安德軒一把。

“嘶——”他痛呼出聲，“你這是干什么？”

“你這個莽撞的傻子！”我氣不打一處來，“隨隨便便就和鬼簽訂契約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？”

安德軒揉著被擰紅的胳膊，一臉無辜：“可是若湘她真的很可憐啊......”

“夠了！”我扶著額頭，深吸一口氣，“你看到的那些往事，說不定都是她故意讓你看到的。這樣她就能完全把你拿捏住，讓你心甘情愿地答應她的要求。”

我一把握住他的右手，指著那圈泛著詭異紫光的印記：“看到了嗎？這是魂契，從現在開始，你必須完成答應她的事。否則......”

我停頓了一下，把鄰村趙奶奶的事講給他聽。那是十年前的事了，趙奶奶心軟收留了一個可憐的女鬼，結果被騙著立下魂契。

最后因為無法完成約定，整個人日漸憔悴，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。

聽完后，安德軒的臉色變得慘白：“那、那現在怎么辦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