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他平安無事，我松了口氣，但還是忍不住訓斥道：“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？要不是有仙家保佑，你早就被邪祟撕碎了！”

“我剛才好像看見若湘了。”他撓著凌亂的卷發，神情有些恍惚，“她穿著紅色的裙子，站在走廊盡頭朝我招手。可是我一進來就不見了...”

我正要繼續數落他，突然發現四周的角落里飄出幾十個紙人。它們形態各異，有老有少，男女皆有，但都面帶憤怒，擋住了我們的去路。

密密麻麻的紙人將我們團團圍住，它們的眼睛散發著幽幽的綠光，面容扭曲猙獰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陰氣，讓人透不過氣來。

“完了...”安德軒嚇得臉色發白，聲音都在發抖，“你是不是惹到它們了？”

我咽了口唾沫：“我...剛才火化了一個童子紙人。”

“造孽啊！”他哆嗦著說，“你把人家獨苗給毀了，現在它們全家都來找你算賬了！”

我瞪了他一眼：“還不都怪你亂跑！要不是你突然失蹤，我也不會...”

安德軒立刻舉手投降，對著紙人們賠笑：“在場的叔叔阿姨們，我是新任薩滿，剛才真的是意外...”

沒等他說完，紙人們就發出此起彼伏的尖銳叫聲，聲波震得耳膜生疼。它們緩緩向我們逼近，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震動。

“跑！”我拽著他轉身就逃。

然而剛跑進室內，眼前的景象就開始扭曲變化。墻壁像水波紋一樣晃動，地面開始劇烈搖晃。等我們回過神來，竟然置身于百年前的秦宅。

古樸的庭院里，兩個栩栩如生的紙人正在放風箏。夕陽的余暉灑在她們身上，為她們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光芒。

它們穿著阿晨和秦若湘的衣服，雖然動作有些僵硬，卻散發著詭異的生氣。紙做的身體在風中輕輕搖晃，卻絲毫不影響它們的動作。

“阿晨哥，再高點！”女紙人用秦若湘的聲音說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，“讓紙鳶幫我去外頭瞧瞧吧！”

男紙人溫柔地應道：“好。”

它們就這樣重復著這個場景，仿佛被困在了時間的漩渦中，永遠無法逃脫。

安德軒看得目瞪口呆：“它們這是在給我們演戲？”

我仔細觀察，發現這兩個紙人似乎看不見我們，只是機械地重復著過去的場景。這不像是普通的傀儡戲，倒像是某種時空重演...

一陣陰風突然刮過，帶起地上的落葉。

眼前的畫面旋轉變幻，恍若穿越時空。

我看到滿園春色，柳絮紛飛，庭院內花香襲人。粉墻黛瓦間，一對男女依偎在角落里竊竊私語，溫馨的畫面卻被一個憤怒的身影打破。

“啪！”一聲重響，茶盞砸在地上摔得粉碎。

秦昊青面目猙獰，指著阿晨和秦若湘，聲音因憤怒而顫抖：“你們居然敢瞞著我偷偷來往！賤人，我秦家養你這么多年，就是讓你勾引下人的？”

身旁的安德軒渾身一僵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那雙平日里溫和的眼眸此刻布滿血絲，仿佛要將秦昊青生吞活剝。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仍未從夢境中抽離。

夢境中的場景快速輪轉，碎片般的畫面閃過：

秦若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，一身素雅的裙裾沾滿塵土。

阿晨被家丁拖出秦府，身上的傷痕觸目驚心。

秦昊青高坐堂上，冷笑著宣布了秦若湘的婚事。

畫面突然定格，切換到了秦若湘大婚的場景。十里紅妝，鑼鼓喧天。鞭炮聲此起彼伏，喜氣洋洋的氛圍卻帶著幾分詭異。

我看著那抹嫁衣如霞，秀禾服上的金線繡著栩栩如生的鳳凰，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芒。紅蓋頭下的新娘默然無語，纖細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。

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嗩吶聲，高亢嘹亮，卻讓蓋頭下的新娘猛地一顫。那聲音越來越近，似是在訴說著什么。

“梆梆梆——”敲門聲響起。

“新郎到！”門外傳來喜婆尖利的嗓音。

秦若湘如同被驚醒的鹿，猛地站起身來。裙擺翻飛間，紅蓋頭微微掀起，露出她蒼白如紙的面容。

“小姐！快回來！”紅娘和侍女在后面緊追不舍地呼喊。

可那抹紅色的身影已經不管不顧地沖向了門外。她跌跌撞撞地奔跑著，手中的蓋頭被風吹起，露出一張絕望的臉。

花轎緩緩而來，轎帷上的大紅喜字在風中搖曳。迎親的隊伍中，紙人們臉上都掛著僵硬的笑容，眼神空洞得可怕。

秦若湘扶著門框，眼淚順著臉頰滑落：“阿晨哥，你總算來找我了？我就知道你會來的......”

我的心揪成一團，看著這個被命運戲弄的可憐女子。嗩吶聲越來越近，那哀婉的調子仿佛在為這出悲劇伴奏。

“阿晨哥，我來了！”秦若湘突然高喊，聲音里充滿決絕。

“若湘，不要！”安德軒下意識地想要阻止，我趕緊拉住他的手臂。

那抹紅色的身影重重地撞在了轎杠上，鮮血從她額角滲出，將潔白的紙人染上了刺目的紅色。她倒下的那一刻，嘴角還帶著釋然的笑。

周圍所有的紙人都被血色浸染，空氣中回蕩著“阿晨哥”的呼喊。那聲音凄厲而絕望，一聲聲揪著人心。

安德軒已經完全陷入了夢境的情緒中，我看到他面色鐵青，雙拳緊握。他的眼中浮現猩紅，周身的靈力暴動。

我急忙舉起星盤，數道符文騰空而起，化作熾熱的火焰射向那些紙人。紙人們發出尖銳的哀嚎，在火焰中化為灰燼。

眼前的畫面逐漸消散，我們重新回到了破舊的房子。地面上還殘留著些許灰燼，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焦味。

安德軒大口喘著氣，額頭布滿冷汗。他靠在墻邊，眼神中還帶著未散的怒火。

我環顧四周，目光停在最黑暗的角落。輕聲道：“秦若湘，你可以現身了。這場戲，演得夠久了。”

黑暗中傳來窸窣聲響，一道紅色的身影緩緩浮現。身著嫁衣的女子漂浮在半空，額角的血跡依舊鮮艷，面容蒼白如紙，眼神中充滿哀傷。

“你是怎么發現的？”她輕聲問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好奇。

我直視著她的眼睛：“整場戲都是以你的視角展開，情感如此真實，除了親身經歷者，還能有誰？而且，在秦府布下如此強大的結界，也只有你這個秦家小姐才做得到。”

她輕輕點頭，嘴角揚起一抹苦笑：“你說得對，我就是秦若湘。這些年來，我一直在等一個能看懂真相的人。”

“你把我們引到這里，讓我們看這場戲，究竟想要做什么？”我握緊手中的星盤，警惕地問道。

秦若湘飄到窗邊，月光穿過她半透明的身體：“我只是想讓人知道事情的真相。我死后不久，那個癡呆的林家少爺也死了。父親......”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，“父親為了錢，找來神婆，把我的尸身挖出來，和林家少爺辦了陰婚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