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過霧氣,眼前豁然開朗。春光明媚,楊柳依依,后花園里一片生機盎然。
粉白的桃花點綴其間,花瓣隨風飄落,營造出一派詩情畫意的景象。
我剛松了口氣,就聽見腳步聲傳來。我趕緊躲到假山后,藏身于層層疊疊的太湖石之間。
只見一對男女從月洞門走進來,說說笑笑,好不親密。
男的是安德軒,但他的打扮卻讓我愣了一下。
一身民國時期的粗布短打,雖然樸素,卻難掩他挺拔的身姿。
女的則是個十八歲左右的少女,穿著華貴的繡花褂子,明眸皓齒,楚楚動人。
她的眉眼間帶著幾分天真爛漫,舉手投足間又透著大家閨秀的優雅。
“若湘,我把這支簪子給你吧。”安德軒從懷中掏出一根普通的銀簪,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。
“阿晨哥,這簪子一定很貴吧?其實你不必費心給我禮物......”
少女嘴上這么說,手上卻愛不釋手地把玩著那支銀簪,眼中閃爍著掩飾不住的歡喜。
“不值什么錢,但這是我現在能拿出的全部了。”
安德軒溫柔地笑道,眼中滿是寵溺。這樣的表情,我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。
“我最喜歡了!”若湘把簪子遞給他,眼波流轉間滿是信任,“幫我戴上好不好?”
安德軒小心翼翼地為她簪上,卻看到那支普通的銀簪與她滿頭珠翠格格不入,頓時懊惱起來。
他的手停在半空,遲疑著要不要取下來。
“還是取下來吧,這么簡陋的東西配不上你......”
“不要!”若湘撅起嘴,一把按住他的手,“我就鐘情于此,誰敢笑話我?”
她昂著小臉,眼中閃著倔強的光。
看著兩人在花園里漫步,我不禁感嘆,這富家小姐倒是個難得的真性情。
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花園深處,只留下一地落花隨風飄散。
周圍場景開始變換。
幾個魁梧的護院從回廊的陰影中沖出,他們動作迅速而粗暴,瞬間就將安德軒按倒在地。
安德軒的臉被硬生生地摁在青石板上,發出一聲悶哼。
“放開阿晨哥!你們這些人怎么敢這樣!”
秦若湘尖叫著沖上前去,她的裙擺在月光下翻飛,像只受驚的蝴蝶。
一聲震怒的咳嗽打斷了她的動作。
“住口!”
秦老爺子陰沉著臉從假山另一側走出,他的拐杖重重敲擊地面,發出令人心驚的聲響。
月光下,他的面容顯得格外可怖。
秦若湘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,她往后踉蹌了一步,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:
“爸...您不是...不是去魏家了嗎?”
“哼。”
秦老爺子冷笑一聲,“虧得老夫提前回來,否則還真不知道我秦家的門檻有多矮,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往上爬!”
“老爺,這都是我的錯。”
安德軒掙扎著開口,他的聲音因為被壓制而顯得嘶啞,“請您懲罰我一人。”
幾個護院加重了手上的力道,安德軒的臉色更加蒼白,卻倔強地咬緊牙關,不肯發出一聲呻吟。
秦老爺子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,目光中充滿輕蔑:
“你這條養不熟的狗,我好心收留你,你卻敢勾引我的女兒?”
他舉起拐杖,指向安德軒的雙腿,“來人,打斷他的腿!”
“不要!”
秦若湘尖叫著撲上前,她跪在地上,雙手緊緊抱住父親的腿,“求求您,爸,不要這樣對阿晨哥!”
我的手緊緊握住了身邊的石塊,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
但我不敢輕舉妄動,我怕貿然出手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。
秦若湘跪在地上,淚水不斷滑落:“爸,我喜歡阿晨哥,是我主動的。求您成全我們!”
“你可知道,”秦老爺子的聲音冷得像冰,“我剛給你定了親事?”
“什么?”秦若湘抬起頭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月光下,秦老爺子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:
“林家少爺,聘金萬兩黃金。這門親事,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。”
“那個傻子?”安德軒猛地抬起頭,眼中燃起怒火。
我看到秦若湘的身子猛地一晃,她的臉色比月光還要蒼白。
“林家少爺雖然家財萬貫,卻是個癡傻之人,終日只會流著口水傻笑。爸,我不嫁!我寧死也不嫁給那種人!”秦若湘的聲音帶著絕望的決然。
“由不得你!”秦老爺子厲聲喝道。
“那我現在就死給您看!”秦若湘一把拔下頭上的銀簪,尖利的簪頭直指咽喉。
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夢中的阿晨就是安德軒的話,那這個若湘就是他的執念。
想到此,我正要沖出去阻止。
“等等!”
安德軒突然喊道。他抬起頭,嘴角帶著血跡,卻露出一個決然的笑容,“老爺,給我半年時間。”
“哦?”秦老爺子饒有興趣地挑起眉毛。
“半年之內,我若能拿出萬兩黃金,請您將若湘許配給我。”
安德軒的聲音堅定,“若是做不到,我立刻離開秦家,永遠不再出現。”
院子里一片寂靜,連風聲都似乎停了下來。
秦老爺子瞇起眼睛,月光下他的目光閃爍不定:“好,我給你這個機會。不過......”
他冷笑一聲,“這半年,你不準見若湘一面。”
“阿晨哥......”秦若湘含淚看著安德軒。
“等我。”安德軒望向秦若湘,目光堅定如鐵,“我一定會回來。”
護院們粗暴地將安德軒拖走,秦若湘被丫鬟們攙扶著回房。
場景再一次轉換,我站在不遠處看著眼前這一幕。
只見一群下人將安德軒推搡出柳府大門,他重重摔在地上,泥土沾染了他一身。
安德軒撐著地面艱難地站起來,他嘴角沾著血跡,眼神卻倔強得很。
我看得出來,他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屈辱和憤怒。
“呸!就憑你現在這副德行,一輩子也別想湊夠這么多錢!”一個下人惡狠狠地啐了一口。
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。一萬兩黃金,這簡直是天文數字。
在這個年代,能吃上一頓飽飯都是奢望,更何況是這么一大筆錢。
安德軒拍了拍身上的塵土,一瘸一拐地往前走。他沒有回頭,背影顯得格外孤單。
我躡手躡腳地尾隨在后面,看著他步履蹣跚地在街上游蕩。
街邊的小販們正在收攤,來往的行人行色匆匆
他走走停停,最后在一座破舊的城隍廟前停下了腳步。
這座廟已經破敗不堪,紅漆斑駁的大門歪歪斜斜地掛著,廟頂的青瓦殘缺不全,幾只麻雀在斷垣殘壁間跳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