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陣寒風(fēng)沖過，把吳玉華的頭發(fā)吹亂，遮住了她的半張臉。

“婆婆怕我留私房錢，還專門跟菜販子對賬。要是錢對不上，硬是把我趕到廚房吃飯。”

她說這些時語氣平靜得可怕，“有一次我多花了五塊錢，婆婆讓我跪在院子里，說我偷錢。”

我的心揪成一團，“那你為什么還要留在這個家？”

“因為我什么都拿不走。”

她扯了扯嘴角，“這些年我在家相夫教子，沒有工作。名下沒有房產(chǎn)，連那輛寶馬都掛在錢玉嬌名下。他私下里策劃離婚很久了。”

就在這時，院子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：“吳姐姐？”

錢玉嬌推開院門走了出來，她穿著一件米色風(fēng)衣，妝容精致。

看到我們，她臉上露出關(guān)切的笑容：

“吳姐姐，你別生氣了。我已經(jīng)說過孫大娘了，她不該把你趕出來的。”

我握緊了拳頭，看著這荒唐的一幕。情人竟然在發(fā)妻家外面勸發(fā)妻，這劇情簡直諷刺至極。

“玉華姐，你別跟她回去。”我拉住吳玉華的手。

但她輕輕掙開了，“小雪，謝謝你。但眼下還不是時候。”

看著她跟錢玉嬌一起離去的背影，我突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。

吳玉華的身影仿佛被一層黑氣籠罩，模糊不清。

我使勁眨了眨雙眼，那層黑氣依然存在。

回家的路上，我心里一直惦記著吳玉華的事。

剛到家門口，就聽見陳嬸的聲音：“小雪！快去村長家開會！”

我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她就拽著我往村長家跑。

等到了村長家，庭院內(nèi)擠滿了看熱鬧的鄰居。

看見我穿著居家服來開會，大家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。

村長清了清嗓子，“今天叫大家來，是有個好消息要宣布。”

他頓了頓，“咱們鎮(zhèn)鳳村被評為'文明鄉(xiāng)村'了！市里要出資幫我們發(fā)展鄉(xiāng)村旅游！”

這話一出，院子里頓時炸開了鍋。

“真的假的？”

“這是要發(fā)財?shù)墓?jié)奏啊！”

“以后我家的農(nóng)家樂是不是能賺更多？”

看著大家興奮的樣子，我卻高興不起來。農(nóng)家樂、鄉(xiāng)村旅游，這些跟吳玉華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

她連買菜的錢都要跟婆婆要。

突然，我注意到人群中的孫長德。

他西裝革履，站在最顯眼的位置，臉上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容。

在他身邊，錢玉嬌挽著他的手臂，親密無間。

而吳玉華呢？她獨自坐在角落里，默默低著頭。那層若隱若現(xiàn)的黑氣仿佛又濃郁了幾分。

我看著這一幕，心里涌起一陣說不出的難受。這個世界，對女人真的太不公平了。

村長還在慷慨激昂地說著發(fā)展規(guī)劃，我卻恍若未聞。

等到村長說完了規(guī)劃，人群中爆發(fā)出一陣歡呼，此起彼伏的討論聲交織在一起。

“我家要做山野八珍！”一個滿臉紅光的中年男人站起來，興奮地揮舞著手臂。

“光吃飯哪夠啊，我看干脆把魚塘改造一下，弄個垂釣場，讓城里人來體驗鄉(xiāng)村生活。”

李大伯摸著下巴，眼中閃爍著憧憬的光芒。

“對對對，再弄個農(nóng)家樂，讓游客住下來。”又有人附和道。

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，暢想著鎮(zhèn)鳳村的美好未來。

然而這片熱鬧沒持續(xù)多久，村長的下一句話就如同一盆冷水，瞬間澆滅了所有人的興奮。

“為了建設(shè)新農(nóng)村，一些老舊建筑要拆除重建，比如村口的龍王廟。”

我猛地抬頭。

“拆龍王廟？”

院子里突然安靜下來，就在這時，孫長德開口了。

“不止是拆，”

他掃視了一圈，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，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，“那里還要建一座石雕牌坊。”

看著村民們面面相覷的樣子，他繼續(xù)說道：

“這次我專程回鄉(xiāng)，就是為了負責(zé)鎮(zhèn)鳳村的改造工程。市里已經(jīng)把項目交給我了，拆遷補償絕對讓大家滿意。”

我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努力克制著內(nèi)心的憤怒。

“龍王廟年久失修，占著村口最好的位置，讓村子變得烏煙瘴氣。”

孫長德推了推金絲眼鏡，鏡片反射著刺眼的光，“如果大家有意見，現(xiàn)在可以提出來。”

“我反對！”我騰地站起來，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。

沒有了龍王廟，龍棲淵在這里就再也沒有信仰之地了。這個想法讓我心頭一緊。

“哦？”孫長德似笑非笑地看著我，“小雪妹妹有什么高見？”

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：“龍王法器要怎么處理？”

“扔江里唄，”他輕蔑地笑了笑，“要么你想要的話就搬回家。反正那尊破神像也不值什么錢。”

他身后幾個混混發(fā)出猥瑣的笑聲，眼神肆無忌憚地在我身上打量。

“笑什么笑！”

陳嬸一拍桌子站了起來，她雖然年過半百，但中氣十足的聲音震得那幾個混混縮了縮脖子，“再笑今晚就把神像送你家門口！”

我深吸一口氣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(wěn)：

“龍王廟是我們祖先感念龍王護佑百姓而建。千年來我們村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，漁民出海前都要來祭拜。如今日子過得紅火，就要拆了它，這是不是太過分了？”

“小雪妹妹，”

孫長德冷笑一聲，“你也說了是'以前'。現(xiàn)在呢？陳陽一家的死，難道不是龍王的責(zé)任？這根本就是個害人的邪神！”

他這話一出，村民們紛紛附和起來。

“對啊對啊，這種邪神早該除掉！”

“自從陳陽一家出事后，誰還敢去龍王廟啊？”

“顧聞雪現(xiàn)在向著龍王說話，還不是因為嫁給了龍王爺！”

我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：

“我的婚事跟你有什么相干！龍王廟是我們村的精神寄托，怎么能說拆就拆！”

“精神寄托？”

孫長德嗤笑一聲，“現(xiàn)在是什么年代了？還信這些封建迷信。要我說，早該拆了。”

最后在村長的提議下，大家投票表決。除了我和陳嬸，所有人都同意拆除龍王廟。

會議結(jié)束后，天空開始飄起雪花。

我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，腳步沉重。

回到家，龍棲淵正在院子里擦拭那把幽藍色的琴。

聽我說完事情的經(jīng)過，他只是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修長的手指輕撫琴弦，一縷哀婉的曲調(diào)飄蕩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