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聲說道，語氣中帶著難以察覺的痛楚，“龍族和一些天賦異稟的靈物，生來就擁有漫長壽命。但其他靈族需要經歷命劫才能獲得長生。若在命劫中隕落，連等待愛人轉世的機會都沒有。”

“即便僥幸渡過命劫，也要在漫長的歲月中獨自守候。用短暫的相守換取永恒的等待，這樣值得嗎？”

聽到這里，我沉默了。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，像極了他說的那些支離破碎的等待。

我從未想過，這看似美好的誓約，對生命悠長的一方來說竟是如此殘酷。

“等你完全覺醒后，我會離開。”

他轉過身，背對著我，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，“你可以當這個靈契從未存在過。必要的話，我也可以抹去你的記憶，讓你像普通人一樣生活。”

我攥緊了拳頭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卻感覺不到疼痛。

“你是說，我可以裝作不認識你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那我還能嫁給別人嗎？”我試探性地問，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。

他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，月光下的身影仿佛凝固成了一座雕塑。

良久，才傳來他有些發澀的聲音，“只要你愿意。”

這句話讓我心里莫名發酸。龍族活得太久，區區百年對他們而言不過彈指。

為了我這樣一個短命的凡人，讓他忍受無盡的孤獨，確實太過殘忍。

況且，這場婚事本就是龍棲澤一手促成，我們都是被迫的。他抗拒我的靠近，這很正常。

想通這一點，我強迫自己振作起來，轉身走向后院。

那些不吉利的花圈紙錢還堆在角落里，需要盡快處理掉。

月光下，我一件一件收拾著這些喪葬用品。

眼淚不知不覺就模糊了視線。我用力眨了眨眼，不讓淚水落下。

忽然，一陣冷風吹過，帶來一股陰森的氣息。

我打了個寒戰，總覺得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窺視著我。

“別怕。”龍棲淵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后，他的聲音溫和而堅定，“有我在。”

我回過頭，看到他站在月光里，周身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龍息。

那股陰森的感覺立刻消散了。

家里沒有多余的房間，我只好把原來放靈壇的屋子收拾出來給他暫住。

看著他站在那間簡陋的房間里，我忽然有些愧疚。堂堂龍族之王，卻要住在這樣的地方。

“我很喜歡這里。”似乎看出我的想法，他輕聲說，“很安靜。”

第二天，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內，冰花在窗沿上閃爍著點點銀光，冷冽的寒意似乎想要滲透進每一個角落。

我縮在被窩里，意識逐漸從朦朧中清醒。

房間里暖烘烘的，這讓我有些困惑。

昨晚明明忘記燒炕了，按理說應該冷得刺骨才對。

我翻了個身，鼻尖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香氣，像是有人在做早餐。

穿上拖鞋，我搖搖晃晃地朝廚房走去。推開門的瞬間，眼前的景象讓我以為自己還在做夢。

堂堂龍族之主，那位高高在上的龍王大人，此刻正系著我奶奶的粉色碎花圍裙，站在灶臺前專注地煎著蛋。

陽光從窗外斜斜地照進來，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。

那件老氣橫秋的圍裙穿在他身上，就像一尊玉石雕像被披上了廉價的塑料布，違和得令人忍俊不禁。

我悄悄揉了揉眼睛，想確認這是不是某個荒誕的夢境。

“醒了？”他頭也不回地開口，聲音依舊清冷，“去洗漱吧，早餐馬上就好。”

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，直到一股濃郁的香氣鉆入鼻腔，才回過神來。

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小籠包和蝦仁粥，還有幾樣精致的小菜。

“這些...都是你做的？”我忍不住問道。

他將煎好的荷包蛋端上來，金黃的蛋面上淋著適量的生抽，恰到好處的火候讓蛋白凝固，蛋黃卻依然保持著半流動的狀態。這正是我最喜歡的吃法。

“試試看。”他示意我坐下。

我拉開椅子坐下，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個小籠包。

咬開薄如蟬翼的面皮，鮮美的湯汁在口中綻放，餡料的口感細膩，調味恰到好處。

這手藝，竟然比我奶奶的還要好！

“好吃。”我由衷地贊嘆，“你是怎么學會的？”

他優雅地在我對面落座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浮現出不易察覺的笑意：

“蘇醒后看了些烹飪節目。”

“啊？”我愣了一下，“烹飪…節目…？”

“三十九部。”

他一本正經地說，“從《大明宮詞》到《甄嬛傳》，還有一些美食節目。山中木族說這樣能快速了解人類世界。”

我差點被粥嗆到，“等等，你不會昨晚也一直在看吧？”

“龍族不需要太多休息。”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，“況且，這些節目很有意思。”

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，我突然發現這位高高在上的龍王似乎也有著意外可愛的一面。

不過那件粉色碎花圍裙實在太過違和了。

“那個...龍王大人，”

我猶豫著開口，“您能不能先把圍裙脫了？這個粉色真的不太適合您。”

他微微怔住，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圍裙，隨即解了下來：“我只是在電視里看到廚師都這樣穿。”

“您看的都是什么節目啊...”

我忍不住扶額。這位龍王大人到底找了什么奇怪的參謀，竟然推薦他看這些。

吃完早餐，我剛要收拾碗筷，他卻先一步行動。“我來吧。”他挽起袖子，露出修長的手腕。

看著他認真洗碗的背影，我突然想起一個困擾已久的問題。

“之前在我夢里出現的那個你...”我欲言又止。

水流的聲音戛然而止，他的動作頓了頓，“那是我的心障。”

“心障？”

“每個修煉者體內都有一縷戾氣，”

他語氣沉重，“我們必須將它永遠鎖在心底。就像龍棲澤霄，他就是沒能抵抗住戾氣的誘惑。”

提到龍棲澤，我下意識攥緊了衣角。

“那也改變不了他是個混蛋的事實。”我撇撇嘴，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掩飾內心的不安。

他停下手中的動作，轉身看向我。

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，為他剛毅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。

“我不會讓他再靠近你。”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。

我愣住了。這樣的承諾來得太突然，以至于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。

“戾氣一旦入心，便如附骨之疽。”龍棲淵轉過身繼續洗碗。

他背對著我，肩膀的線條緊繃，仿佛在與什么無形的東西對抗。

“千年前，我將自己的戾氣封印心底，卻不料被你所困。隨著封印松動，那心障先我一步蘇醒，尋到了你的夢境。”

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，我站在原地，感受著胸腔內不斷加快的心跳。

“你說的心障，到底是什么東西？”我小心翼翼地追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