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車緩緩駛離云霖寨，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。遠處的山巒在暮色中若隱若現，層疊的樹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。

我靠在座椅上，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離別時的場景。巴代仙那雙布滿滄桑的眼睛，深深刻在我的記憶里。她站在寨子口，佝僂的身影在晚風中顯得格外安薄。那一刻，我分明看到她眼中有淚光閃爍，卻倔強地不肯落下。

蘇琪坐在我身邊，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。我知道她在想什么，百歲高齡的巴代仙，這一別，或許就是永別。

回想起臨行前的場景，仿佛就在眼前。

“蘇琪，再不走就趕不上火車了?！碑敃r我不得不出聲提醒。云霖寨每天只有一趟小巴車通往玉泉，錯過了，我們的火車票就得作廢。

離開時，全村人都來送別。玉蘭大姐拉著我的手，熱情地喊著讓我們常來。她的眼角有些濕潤，卻還是笑著說：“下次來，我給你們做臘肉?！?

我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昨晚那條小溪，溪水依舊清澈，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。心頭泛起一絲苦澀，有些緣分，就像溪水一樣，流過就再難重逢。

小巴車在山路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，總算趕在發車前到達了火車站。站臺上人頭攢動，喧囂聲此起彼伏。

龍棲澤像個苦力一樣，拎著我和蘇琪的行李在人群中艱難穿行。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，臉色陰沉得可怕。

“你咋不直接飛過去？”他咬牙切齒地抱怨，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滿。

我心不在焉地應付：“沒合適航班?！逼鋵?，真實原因是，我需要在中途下車，這可比跳飛機容易多了。

好不容易擠上火車，找到座位，蘇琪就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。她的臉色有些蒼白，眼下浮現出淡淡的青色，顯然這幾天都沒休息好。

龍棲澤坐在過道對面的靠窗位置，修長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扶手，一臉不耐煩。

半小時后，綠皮火車在小縣城補給。車廂里的溫度漸漸升高，混合著各種氣味，讓人有些煩躁。

這時，上來一對母女。小女孩大約五六歲，穿著粉色的公主裙，懷里抱著個同樣粉色的洋娃娃。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，不時回頭沖著媽媽笑。

她媽媽扎著兩條麻花辮，看上去很年輕?？吹烬垪珴赡菑堦幱舻哪?，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，識相地坐到了對面的座位上。

誰知龍棲澤突然伸手，一把搶過小女孩的洋娃娃。他的動作又快又狠，小女孩甚至來不及反應。

“還給我！”小女孩急得直跳腳，圓圓的大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淚水。

“現在是我的了?！饼垪珴筛吒吲e起洋娃娃，露出惡劣的笑容。他的眼神冰冷，像是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。

“你這個大壞蛋！”小女孩氣鼓鼓地說，小臉漲得通紅，“我要叫巴啦啦小魔仙來教訓你！”

龍棲澤俯下身，湊近小女孩。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：“知道嗎？這樣的小可愛，最適合當點心了?！?

“你騙人！”小女孩雖然害怕，但還是梗著脖子反駁。

“童男童女的肉最鮮美，”龍棲澤瞇起眼睛，聲音低沉而危險，“尤其是你這種年紀，又嫩又甜...”

話沒說完，小女孩就哭了。淚水順著她粉嫩的臉頰滾落，抽泣聲引來周圍乘客的側目。

她媽媽端著水杯匆匆趕來，看到這一幕，只能低聲下氣地哄女兒。

“寶寶不哭，大哥哥是在開玩笑，媽媽待會給你買新娃娃好不好？”她輕聲安慰道，手掌在女兒背上輕輕拍著。

小女孩抽泣著說要藍裙子的，聲音里還帶著濃濃的鼻音。她緊緊抓著媽媽的衣角，不時用驚恐的眼神瞥向龍棲澤。

我看不下去了，起身奪過龍棲澤手中的洋娃娃。

“你幾歲了還搶小孩玩具？”我壓抑著怒氣質問。

“給我妹妹準備的。”他理直氣壯地說。

“你不會自己去買？非要在這耍威風？”我把洋娃娃還給小女孩，又從包里翻出一顆姜糖給她。小女孩怯生生地接過去，躲在媽媽身后。

為了防止龍棲澤再生事端，我坐到他對面盯著他。他的目光陰鷙，像是一條蟄伏的毒蛇。

“一群低等人，也配和我同處一室?！彼恍嫉卣f，聲音里滿是輕蔑。

“你算什么東西？”我壓低聲音，努力控制著情緒，“就你這德行，只配進棺材！”

“你再說一遍？”他身體微微前傾，“信不信我真把那小丫頭吃了？”

想到他對司鳳圖做的事，這話還真不像開玩笑。

“我去幫你覓食，你給我老實點！”我站起身。

穿過擁擠的過道，我來到餐車。買完盒飯回來時，發現蘇琪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。她的目光渙散，像是沉浸在某個遙遠的回憶里。

“蘇琪，吃點東西吧，你都一天沒進食了。”我輕聲說道，將盒飯放在她面前。

她勉強吃了幾口，突然從飯盒里發現一張紙條。那是我剛才特意寫的：'下一站，跟我走！'

她驚訝地看向我，我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聲張。龍棲澤正專注地看著窗外，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小動作。

蘇琪緊張地看看我，又看看龍棲澤，最后只能低頭繼續吃飯。

列車緩緩?？吭谇嘣乒沛傉?，車廂里的乘客紛紛起身，準備下車。

我望向窗外，眼睛一亮，裝作若無其事地說：“蘇琪，你看那邊有賣蝦餅的，要不要去嘗嘗？”空氣中飄來陣陣香氣，勾起我的食欲。

話音未落，龍棲澤就皺著眉頭打斷我：“剛吃完飯就想著吃，你是豬嗎？”他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嫌惡，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。

我心里一陣煩躁。“彼此彼此，你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？”冷笑著回擊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譏諷。

龍棲澤臉色一沉。他正要發作，一個扛著大包的老大爺擋在過道中間，腳步蹣跚地往前挪。龍棲澤只能悻悻地坐回去，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扶手。

我朝蘇琪使了個眼色，趁著這個空檔拉著她的手混入人群。她雖然一臉困惑，但還是跟著我快步向車廂外走去。

出了車廂，我立刻拽著蘇琪往中轉站臺跑。腳步聲在空曠的站臺上回響，混雜著此起彼伏的人聲。

進入地下通道后，我停下來喘了口氣，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。“重要證件和錢都帶著吧？”

蘇琪點點頭，眉頭緊皺：“你真要逃？你家那位不就是他嗎？你們之前那些恩愛都是裝的？”她的聲音里充滿困惑和擔憂。

我咬了咬嘴唇，心里也亂成一團。目光游移不定：“說不清楚，但我總覺得他不是我的老公，這感覺很強烈?！泵看慰吹剿难凵瘢甲屛腋械揭魂嚹吧筒话?。

廣播里響起催促的聲音，回蕩在空蕩蕩的地下通道。我趕緊對蘇琪說：“十分鐘后有去長沙的高鐵，你坐到張家界站下車，打車去機場就能回省城了?！?

“那你呢？”蘇琪擔心地看著我，手指緊緊攥著背包帶。

“別管我，龍棲澤盯上的人是我，我得找個安全屋藏身?！蔽疑钗豢跉猓拔也荒苓B累你，咱們得分開走。”

蘇琪雖然一頭霧水，但還是叮囑道：“聞雪，你自己要小心，需要幫忙就發消息給我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