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棲淵沒有回答，但我感覺到他內心的不平靜。

遠處的草叢里傳來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啜泣聲，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在低聲嗚咽。那聲音時斷時續(xù)，卻牽動著每個人的心弦。

我和正向我走來的安德軒對視一眼，他的眼中帶著擔憂。我們默契地放輕腳步，循著聲音走去。潮濕的草葉沾濕了鞋子，發(fā)出輕微的沙沙聲。

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，將地面染上一層朦朧的銀白。在這片銀色的光暈中，韓如雪正跪在草地上，彎腰拾起滿地的碎瓷片。

她的手掌被鋒利的瓷片割得鮮血淋漓，殷紅的血珠順著指尖滴落在草地上，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，執(zhí)著地在草叢中摸索。

我的心揪了起來，這個傻姑娘。

“如雪，別撿了。”我蹲下身，輕聲勸慰，“回家吧。”

韓如雪緩緩抬起頭，月光下她的臉色慘白如紙，眼神空洞得可怕。她嘴角扯出一抹凄涼的笑，那笑容比哭還要令人心碎。“家？我早就沒有家了。”

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出本來的音色。

我從口袋里掏出手機，找到韓瀾瀾的錄音。猶豫片刻，還是遞到她面前：“這是你姐姐留給你的話，你不想聽聽嗎？”

這是三天前，我買完藥和衣服回來后，又去了一趟塔內時，韓瀾瀾托我錄下來的話。

她的身子猛地一顫，像是被什么東西刺痛了般。顫抖的手指握住手機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

當韓瀾瀾溫柔的聲音響起時，我看到韓如雪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。她緊緊咬著下唇，似乎在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
“妹妹，你聽見這段錄音的時候，我大概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”

錄音里，韓瀾瀾的聲音依舊溫柔，卻帶著說不出的疲憊，“但你不要難過，姐姐解脫了。姐姐是開心的，我可以隨風飄蕩，與云作伴，在這片凈土上盡情游走......”

“姐姐這輩子最不后悔的事，就是在溪邊救下你。看著你漸漸成長，是我最幸福的時光。那就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義。”

“答應我，要好好活下去。姐姐就在這里，我化作了山間的溪流，始終守護在你左右......”

錄音戛然而止，韓如雪再也控制不住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。她瘦弱的身軀不住顫抖，哭聲在這片荒野中回蕩，聽得人心碎。

那聲音里包含著太多情緒：悲傷、懊悔、不舍，還有深深的絕望。

安德軒站在一旁，手足無措。他猶豫了一下，小聲問道：“如雪姐不會想不開吧？”

我狠狠瞪了他一眼，“別胡說！”心里卻也不由得擔心起來。韓如雪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確實令人憂心。

過了許久，韓如雪的哭聲漸漸平息。她用袖子胡亂擦干臉上的淚水，聲音沙啞卻堅定：“聞雪，我要回省城。我不休學了，必須遵從姐姐的意愿，好好活著。”

我松了口氣，伸手扶她起來，“這才對。你姐姐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。”

“等等！”安德軒突然開口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，“那個慕婆婆就這么死了？我還有許多疑問呢。”

我轉頭看他，“你還想問什么？”

“你不是讓我去她家搜東西嗎？”

安德軒從書包里掏出一本破舊的牛皮本，封面已經(jīng)泛黃發(fā)脆，“我從抽屜中翻出這個。”

那本子和我們在安家發(fā)現(xiàn)的那本一模一樣。空氣瞬間凝固，連風聲都仿佛停止了。

龍棲淵接過牛皮本翻看，我湊過去一看，只見泛黃的紙頁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，全是關于沉女和玉瓶仙子。每一頁都散發(fā)著淡淡的陰氣，讓人看了就覺得不適。

“難道之前那些帶著戾氣的牛皮本都是慕婆婆散播出去的？”我驚訝地問，心中涌起一股寒意。

安德軒激動地說：“那我媽的死是不是也和她有關？”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(fā)抖，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光。

龍棲淵搖頭，神色凝重，“應該不是。慕婆婆雖然已魔化，但修為很淺，說明哭靈塔的戾氣大多被他人取走。她更像是一枚棋子，受人操控，把這些牛皮本散布人間，不斷制造戾氣。”

我看向龍棲淵，雖然他沒說，但從他之前的反應來看，幕后黑手多半就是玄昊。想到這里，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(zhàn)。

“你是說，慕婆婆在其他地方也留下了這種牛皮本？”我問道，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。

龍棲淵點頭，眉頭緊鎖，“具體數(shù)量不清楚，但肯定不止這三本。”

“該死的老妖婆！”安德軒咬牙切齒，拳頭攥得咯咯作響，“讓她死得這么痛快太便宜她了！要是其他地方也像黑松村這樣，得死多少人啊？”

龍棲淵淡然道：“凡塵俗事自有仙家解決，我們插手得夠多了。”他的語氣平靜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
天色漸明，安德軒背起受傷的韓如雪，我們往山下走去。清晨的山間霧氣彌漫，將遠處的景色籠罩得朦朦朧朧。

經(jīng)過黑松村時，詭異的一幕讓我們都停下了腳步。只見那些嬰靈正在戲弄村民，它們或扯人頭發(fā)，或往人嘴里塞火鉗，有的甚至用鎖鏈當鞭子抽打......

村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夾雜著嬰靈尖利的嬉笑。

那些曾經(jīng)被殘害的嬰靈，此刻正用最殘酷的方式報復著害死它們的人。它們的笑聲中充滿了快意，卻又帶著說不出的悲涼。

看到我們要走，那些嬰靈還笑著揮手道別，仿佛在感謝我們幫它們報了仇。

我拽了拽龍棲淵的衣袖，“這群小冤魂該怎么辦？”雖然知道這些村民罪有應得，但眼前的場景還是讓人不寒而栗。

“我已經(jīng)通知玄司的人，他們會來處理。”龍棲淵語氣平靜，“況且哭靈塔倒塌，山谷戾氣沖天，他們很快就會發(fā)現(xiàn)。破曉之前還剩數(shù)個時辰，夠這些嬰靈報仇雪恨了。”

我看著遠處此起彼伏的慘叫聲，心中毫無憐憫。這些村民罪有應得，現(xiàn)在不過是在償還他們犯下的罪孽。每一聲慘叫，都是他們曾經(jīng)犯下的罪惡的回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