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玉華坐在太師椅上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扶手。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，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。她神色淡漠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，目光中帶著幾分審視。

“你這樣動不動就下跪，如何服眾？”沈玉華的聲音不冷不熱，“府中下人看在眼里，只怕更要輕視于你。”

玉嬋低著頭，睫毛微微顫動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：“少夫人教訓得是，只是奴婢實在擔心辜負了少夫人的信任......”

沈玉華看著她這副模樣，心中暗自搖頭。這個女人，裝得太過了。從前在外院當采買時也是這般姿態，把司云霆哄得團團轉。

“既然讓你掌家，就該有個掌家的樣子。”沈玉華站起身，在屋內踱步，“整日這般柔弱，如何能做好事？府中大小事務，需要當機立斷，你這般優柔寡斷，只怕要誤了事。”

玉嬋跪在地上一動不動，眼淚無聲地滑落。她心里清楚得很，正是靠著這副柔弱可憐的模樣，才能牢牢抓住司云霆的心。若是讓他看到自己另一面，豈不是前功盡棄？

“玉姨娘，你讓我很失望。”沈玉華在窗前站定，嘆了口氣，“我本以為你做過采買，應該能勝任這差事。可這段時間以來，府中賬目混亂，采買浪費，下人怠慢，你可知道這些都是你的責任？”

“少夫人說得對，是奴婢無能。”玉嬋的聲音帶著哭腔。

沈玉華轉過身來，目光如炬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就換個差事吧。”她嘴角微揚，“從今往后夜巡的活就交給你了。”

玉嬋心頭一震，猛地抬頭看向沈玉華，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。

“府上晚上有三隊人馬巡邏，你只需帶人巡視一圈，安排好夜巡路線即可。”沈玉華慢條斯理地說道，“這總該做得來吧？總比管著一府上下要簡單得多。”

玉嬋咬著唇，心中暗恨。這是要她當個夜班守衛？讓一個姨娘去巡夜，這不是存心要羞辱她嗎？

“少夫人......”她剛要開口，卻被沈玉華打斷。

“怎么？這點小事都做不好？”沈玉華冷笑一聲，“那我只好另找他人了。”

玉嬋連忙搖頭：“奴婢一定盡心盡力。”

當晚，司云霆回府未見玉嬋，問起司梅音才知她去巡夜了。他眉頭微皺，但也只是點點頭，抱起女兒去用晚膳。

玉嬋帶隊巡完回到清韻閣，已是三更時分。她推開房門，見司云霆已經睡下，氣得直跺腳。往日這個時候，她都會溫柔地給司云霆捶背，說些體己話，如今卻只能在外面吹冷風。

“梅音，你爹知道我換了差事？”她拉住女兒問道。

“知道啊，爹說娘一定能做好。”司梅音天真地回答，還在玩著手里的繡球。

玉嬋更氣了：“你這傻丫頭，怎么不替娘說話？”

“娘本來就什么都不會做啊。”司梅音歪著頭，理所當然地說，“連字都認不全，連賬本都看不懂......”

這話像一記重錘擊在玉嬋心上。她裝柔弱太久，連親生女兒都覺得她無能。一時間，怒火中燒。

“你這蠢丫頭！”她抬手就要打，卻被司梅音躲開了。

“娘你要打我，我要告訴爹！”司梅音委屈地喊道，“爹說了，不許打我！”

玉嬋僵在原地，看著自己的女兒，心口堵得慌。她突然意識到，自己在女兒心中，恐怕早就不是那個溫柔可親的娘親了。

“出去！”她歇斯底里地吼道。

連著幾日夜巡，玉嬋更是憔悴。她本就不習慣勞累，這幾日風吹日曬的，臉上都起了些斑點。夏蘭和媚月見了她，還要打趣幾句。

“玉姨娘，府里安危就靠你了。”

“可別讓野貓野狗溜進來啊。”

玉嬋強忍著怒氣，心中盤算著要找司云霆說道說道。可每次見到司云霆，他不是在忙公務，就是在陪著沈玉華。

這邊，大夫來給沈玉華復診。

“少夫人和大小姐已無大礙，這幾日調養得當，已經康復了。”大夫捋著胡須說道。

沈玉華點點頭，又問：“世子如何？”

“世子......”大夫欲言又止，面露難色，“世子體內似有長期中毒之癥。”

沈玉華心頭一驚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除了近日食物相克外，世子體內另有一種毒，已積累多年。”大夫嘆了口氣，“此毒攻擊腎經，使其精氣淤滯，日積月累......”

沈玉華瞳孔微縮：“會如何？”

“恐怕難再有子嗣。”大夫低聲道，“這毒性雖不致命，但對生育......”

沈玉華沉默良久，遞了一包銀子給大夫：“此事暫且不要外傳。”

送走大夫后，沈玉華在房中踱步。司云霆最小的孩子是四年前出生的，這毒莫非就是那時下的？她回想起這些年府中發生的種種，眼神漸漸變得銳利。

沈玉華望著窗外的落葉，心中思緒翻涌。庭院里的楓樹染上了秋意，零星的紅葉隨風飄落，在青石板上打著旋兒。

侯府四年無子，這本不該引起她的注意。可細想之下，卻處處透著詭異。

司云霆雖說腦子不太靈光，但也算得上一個本分人，在外從不結仇。更何況，他已有五個孩子，就算再也生不出，對外人而言也沒什么好處。

除非......是對府中某些人有利。

沈玉華眸光一凝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。腦海中浮現出一道身影，那人溫婉謙遜的面容下，似乎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。

“霜紅。”她放下茶盞，瓷器與木桌相碰發出輕微的聲響。

“奴婢在。”站在一旁的丫鬟立即上前。

“去把玉姨娘叫來。”她輕聲吩咐道，目光依舊停留在窗外飄落的楓葉上。

霜紅領命而去，院子里很快又恢復了寧靜。沈玉華起身踱步到窗前，秋風帶著幾分涼意拂過面頰。她望著遠處的清韻閣，眼底閃過一絲思索。

不多時，玉嬋便來到了院中。這幾日的巡夜差事，讓她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。三十多歲的年紀，眼角已經顯出了些許疲態，往日精心打理的發髻也略顯凌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