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梅音從家廟里被放出來的那一刻，饑腸轆轆地沖向了清韻閣。她的腳步虛浮，膝蓋隱隱作痛，但比起身體的不適，更讓她難以忍受的是內心的屈辱。

院子里的丫鬟們紛紛避讓，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。司梅音冷冷掃了一眼這些往日里對她畢恭畢敬的下人，心中的怒火更盛。

推開房門，濃郁的飯菜香氣撲面而來。她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桌前，也顧不得形象，抓起筷子就往嘴里送。

“慢點吃，別噎著?！庇駤冗f過一杯溫水，眉頭微蹙。

司梅音一邊狼吞虎咽，一邊含糊不清地抱怨：“娘，我在家廟里都快餓死了，你怎不來幫我一把？”

玉嬋警惕地看了眼門外，壓低聲音道：“你抱怨我有什么用？要恨就恨那個沈玉華，是她把你關進家廟的?！彼穆曇衾飵е苟?。

“哼！”司梅音重重放下碗筷，眼中閃過一抹怒意。

她當然恨沈玉華，恨得牙根都癢。這個嫡母仗著自己的身份，處處針對她這個庶女。明明只是想玩玩司昭音的紙鳶，就罰她跪了一整夜。想到昨晚的遭遇，她的手不自覺地握緊。

“娘，你為什么不去找爹爹幫我？”司梅音不甘心地問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。

玉嬋放下手中的帕子，眸色一沉。她緩緩走到女兒身邊，意味深長地說：“梅音，你要記住，討你爹歡心可以，但不要太當真?！?

“這是什么意思？”司梅音疑惑地抬頭。

玉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發絲：“你得會哄他開心才是，但要保持清醒。在這府里，我們母女只能靠自己?！?

司梅音撇撇嘴，顯然不以為然：“阿爹一向把我捧在手心里，我在他眼里永遠是對的。”

話音剛落，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，司云霆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。

“爹爹！”司梅音立刻丟下筷子，從椅子上跳下來。

可她跪了一夜，雖然偷偷戴了護膝，大多時候也是坐著的，但膝蓋還是酸軟無力。這一跳，整個人撲通一聲摔在地上。

“哎呦！”她痛呼出聲，眼淚瞬間涌了出來。

司云霆連忙上前將她扶起，關切地問：“怎么了？”

司梅音立刻抓住機會，眼淚汪汪地撒嬌：“爹爹，我腿好疼。”她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，“在家廟跪了一夜，現在走路都不穩?！?

司云霆將她抱到榻上，輕聲道：“以后要乖一些，別惹事?！?

“爹爹，家廟好冷，我跪得好疼，還要抄家規?！彼久芬舫槠f，“我一直在等你來救我?！?

“那就記住教訓，別再搶昭音的東西。”

“我哪有搶她東西！”司梅音扁著嘴，眼淚順著臉頰滑落，“我就是想玩玩她的紙鳶，她就去告狀，真小氣！”

見司云霆不說話，她繼續撒嬌：“爹爹，我這腿疼得要命，整夜什么東西都沒吃，都要餓死了。”她抓著司云霆的衣袖，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。

司云霆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，眼神柔和了幾分：“你很喜歡紙鳶？”

“嗯！姐姐有的，我也想要。”司梅音點頭，眼中露出狡黠。其實她根本不在乎什么紙鳶，她就是看不得司昭音有好東西。

“明天我休沐，咱們一塊去玩風箏?！?

司梅音眼睛一亮，立刻抱住司云霆的胳膊：“爹爹最好了，最疼梅音了！”說著，她得意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玉嬋，仿佛在炫耀自己在司云霆心中的地位。

玉嬋垂下眼簾，掩飾住眼中的復雜情緒。

第二天一早，陽光明媚，春風和煦。

沈玉華帶著司昭音去給卓氏請安。路過庭院時，一陣歡快的笑聲傳來。

“爹爹，再高一點！”

“好玩！真好玩！”

司昭音循聲望去，只見司云霆正在陪司梅音放紙鳶。那紙鳶在空中飛得又高又穩，彩帶在風中飄揚，格外醒目。

司梅音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裙子，在陽光下歡快地奔跑，不時回頭沖司云霆撒嬌。司云霆也難得露出笑容，耐心地教她控制線繩。

司昭音的眼神黯淡下來，握著沈玉華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。

“昭音，你也想玩風箏呀？”沈玉華溫柔地問，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發頂。

司昭音搖搖頭：“我不想放了?！彼穆曇艉茌p，帶著幾分落寞。

等她們走遠，司梅音得意起來。她就是特意挑了這條道放風箏，就是要讓司昭音看到。

有嫡母又如何？還不是比不上她得到父親的寵愛。想到司昭音黯然離去的背影，她心中涌起一陣快意。

在卓氏的院子里，沈玉華還沒進門，耳邊傳來屋內的對話。

“瑾萱，錢德公身子一天不如一天，你這個做兒媳的，不該一直待在這里?！闭f話的正是卓氏。

“姑母，錢德公那邊用不著我?！弊胯娴穆曇敉钢鴰追制v。

“話不是這么說，現在是關鍵時候?！弊糠蛉藟旱吐曇?，“你們這支門戶向來不受待見，世子之位還沒定下來。德公夫人偏向你們這邊，你得回去和婆婆一起把握機會。”

正說著，沈玉華領著司昭音進來。

卓氏立刻換上笑臉：“玉華，昭音，來了。”

“母親?！?

“奶奶?！?

卓氏招呼她們坐下，丫鬟們忙不迭地端上點心茶水。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照在精致的茶具上，映出點點金光。

“玉華，你向來主意多，幫瑾萱想想，該送什么禮物給錢德公?！弊渴蠣钏齐S意地問道。

沈玉華想起昨天的事，半開玩笑道：“錢德公什么沒見過？要我說，送個玄孫才是最好的禮物。”

這話一出，卓瑾萱的臉色瞬間變了，緊張地盯著沈玉華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帕子，指節泛白。

卓氏卻眼前一亮，仿佛抓住了什么重要線索。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卓瑾萱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。

卓瑾萱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，心里卻翻涌著難以平息的怒火。窗外的桂花開得正艷，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，落在青石板上，像極了她這些年支離破碎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