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徐國公府出來，沈玉華讓馬車在街上慢慢而行。街邊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，行人來來往往，一派繁華景象。

在西安門附近，她看到了換崗的司云麒。他一身便裝，正牽著馬站在那里，目光游離，似乎在等什么人。

“云麒。”沈玉華掀開車簾喚道。

司云麒聞聲轉頭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：“嫂嫂。”

“又要去找瑾萱？”沈玉華看著他略顯憔悴的面容，心中了然。

“她...”司云麒欲言又止，眼中閃過一絲落寞，“這些日子沒叫我去了。”

沈玉華看他這副模樣，心中暗笑：“我正要去芳菲院看看，云麒要不要一起？”

司云麒眼前一亮，連忙牽馬跟上：“好啊，我陪嫂嫂去。”

可到了芳菲院，往日熱鬧的院子卻冷清異常。門前的石階上落滿了枯葉，無人打掃。

“瑾萱小姐搬去山上道廟了。”看門的小廝說道，“前幾日就走了。”

司云麒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，手中的韁繩被他握得發白：“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？”

沈玉華看著他落寞的背影，心中嘆息。有些人，終究要經歷失望才能看清真相。

回到自己院子，沈玉華收到了卓氏送來的冬衣料子。五張上好的狐貍皮，還有一些毛料，都是上等貨色。

這位婆婆待她確實不錯，逢年過節總少不了她的一份。

“去請幾位姨娘過來。”沈玉華對丫鬟吩咐道。

夕陽西下，秋風漸起。院中的桂花樹上，零星開著幾朵晚香，幽幽地飄散在空氣中。

沈玉華站在窗前，看著遠處的宮墻在暮色中若隱若現。這汴城的風云，也不知何時才能平息。

夜幕降臨，府中漸漸亮起了燈火。沈玉華讓人準備了一些點心，等著幾位姨娘到來。

“夫人。”丫鬟進來稟報，“玉姨娘說身子不適，來不了了。”

沈玉華微微蹙眉：“可要請大夫看看？”

“玉姨娘說不用麻煩，休息一晚就好。”

“姨娘今天身體抱恙，專程來向夫人賠不是。”碧雪低著頭，聲音輕柔。她站在那里，像一株瑟瑟發抖的小草，生怕惹惱了這位少夫人。

沈玉華抬眸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夏蘭和媚月，兩人臉上都帶著幾分不屑。

“就她事多。”夏蘭冷哼一聲，眼角微微上挑，“每回都是這樣，說是身子不適，其實不過是想引起世子爺的注意罷了。”

媚月也跟著附和：“平日里裝得最懂規矩，到頭來就她最會拿喬。上回不也是這樣，說是頭疼，結果世子爺一去看她，立馬就好了。”

碧雪的臉色更白了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她張了張嘴，想要為自家主子辯解，卻又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多說什么。

沈玉華端起茶盞，輕輕抿了一口。茶水微涼，帶著一絲苦澀。她放下杯子，目光落在碧雪身上：“你家姨娘究竟是什么不適？”

“回少夫人的話，玉姨娘來葵水了。”碧雪猶豫了一下，聲音越發低了，“她自幼體弱，在宮里時落下了寒癥，每逢這時候都會難受。大夫說...說這病難治，怕是會影響生育。”

這話一出，原本還想說什么的夏蘭和媚月頓時噤了聲。屋內一時陷入沉默，只聽得見檐下風鈴偶爾發出的清脆響聲。

沈玉華的手指在茶盞邊緣輕輕摩挲，眸光微動：“既是舊疾，為何從前不曾提起？”

“姨娘怕惹人擔心。”碧雪低聲答道，“她說這病拖了這么多年，早就習慣了。只是這幾日天氣忽冷忽熱，才會格外難受些。”

窗外的風吹動了紗簾，帶進一陣花的清香。沈玉華站起身，她走到一旁的柜子前，打開抽屜：“罷了，你且回去告訴她好生將養。待會讓錢大夫去瞧瞧。這些貂皮，你們幾個都來挑選吧。”

夏蘭和媚月眼前一亮，忙不迭地上前。這貂皮是前些日子從北邊帶回來的，質地上乘，價值不菲。

沈玉華將品相稍差的幾件擺出來，由她們自行挑選。兩人各自挑了一件喜歡的顏色，臉上滿是歡喜。夏蘭選了件深褐色的，媚月則拿了件淺灰的。

“多謝少夫人賞賜！”兩人歡天喜地地接過。

沈玉華又拿出一件淺黃色的給碧雪：“這件給你家姨娘。”見碧雪接過，又取了一小塊，“再拿這個回去，寒冷季節織條圍巾，暖和些。”

碧雪雙手接過，眼眶微紅：“謝少夫人恩典。”

待她們都領了賞離開，孫嬤嬤匆匆進來。

“少夫人，錢大夫已經去看過玉姨娘了，說是確實有寒癥，開了方子。”孫嬤嬤一邊說，一邊給沈玉華添了杯熱茶，“那清韻閣的人現在都老實了，我天天盯著，連那兩個丫鬟都不敢在世子面前露臉了。”

沈玉華微微頷首：“讓她按時吃藥便是。”

“可是少夫人...”孫嬤嬤欲言又止，“那玉姨娘年紀也不小了，這寒癥又...”

“嬤嬤。”沈玉華打斷了她的話，“事情總要一步一步來。”

院子里的丫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，說著玉嬋的閑話。有說她裝模作樣，有說她心機深沉，更有說她年紀大了生不出孩子，早晚會被世子厭棄。

這些話傳到沈玉華耳中，她只是靜靜地聽著，既不制止，也不附和。她知道，在這深宅大院里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計。就像那株開在角落里的梅花，看似孤傲，實則在為冬天的到來蓄勢待發。

此時的清韻閣內，玉嬋正從床上緩緩起身。她面色蒼白，嘴角卻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。床頭的藥碗還冒著熱氣，散發出濃郁的中藥味。

“姨娘，您慢些。”碧雪連忙上前扶住她，“少夫人賞了貂皮，說是讓您暖和些。”

玉嬋接過那件淺黃色的貂皮，手指輕輕撫過柔軟的毛面。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梅樹上，那里有一只畫眉鳥正在枝頭跳躍。

“少夫人倒是個明白人。”她輕聲說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意味深長。

玉嬋瞥了一眼那些皮草，淡淡道：“收起來吧。”

沈玉華送來的東西，她一件也不會用。這位世子夫人表面和善，實則心機深沉。自己剛入府時的種種不快，她可都記得清清楚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