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玉華在娘家住了幾天，日子過得悠閑自在。院子里的桃花樹開得正好，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，落在石階上，落在她的裙擺上，恍如回到了未出嫁時光。

丫鬟們依舊像從前那般伺候著，茶盞里的香氣裊裊，案幾上的點心精致可口。春梅輕手輕腳地為她梳著頭發(fā)，銅鏡中倒映出她輕快的面容。

“少夫人，要不要去花園里走走？”春梅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
沈玉華搖了搖頭，指尖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書頁，目光落在遠處，她知道，此時的侯府怕是已經(jīng)亂成一團。

果不其然，司云霆這兩日過得狼狽不堪。

“少爺，大少爺又哭了！”奶娘抱著孩子，滿臉焦急地沖進書房。

司云霆揉了揉發(fā)脹的太陽穴，擱下手中的公文。他剛被革去差事，正愁眉不展，這會兒又要應付孩子的啼哭。

“不是剛喂過奶嗎？”他皺眉問道。

“喂過了，可就是不肯睡。”奶娘抱著孩子來回走動，“大少爺向來黏少夫人，這兩天怎么哄都不好。”

司云霆嘆了口氣，伸手接過孩子。他學著沈玉華平日的樣子，輕輕拍打著孩子的背。可孩子似乎感受到抱著自己的人并非母親，哭聲反而更大了。

“去把夏蘭叫來。”他對門外的小廝吩咐道。

夏蘭很快趕來，卻也束手無策。她從未照看過孩子，連最乖巧的韶蘇都哄不好，其他兩位就更不必多提。

“少爺，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？”夏蘭試探著問道。

司云霆搖頭，“不用，孩子沒病，就是想娘親罷了。”

他看著懷中哭得滿臉通紅的孩子，心里泛起一陣酸澀。這兩天，他才真正體會到沈玉華平日里的辛苦。

夜里，三個孩子輪番啼哭，司云霆不得不守在孩子房里，一個接一個地哄。他從未想過，照看孩子竟是如此耗費心力的事。

兩天下來，他眼下烏青，人都瘦了一圈。府中下人看著他這般模樣，都不敢上前說話。

“夫人說了什么時候回來嗎？”司云霆忍不住問道。

“少夫人說了，要在娘家過中秋。”丫鬟低著頭回答。

司云霆猛地站起身，帶著幾分焦躁，“不行！我這就去接她回來！”

這還是他頭一回主動要去接人。想當初慕若鬧脾氣回娘家，他都懶得搭理，還是慕若的哥哥們慫恿他才去接的人。

可這次不同。沒有沈玉華，這個家就像散了架似的。不僅是孩子們難以安撫，就連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務，也都亂作一團。

中秋將近，府里上上下下一大堆事情等著處理。采買節(jié)禮、準備宴席、安排客房，每一件都需要細心周到的安排。這些事情向來都是沈玉華在打理，他從未想過竟會如此繁瑣。

司云霆匆匆備了禮品，驅車直奔沈府。馬車行駛在熟悉的街道上，他的心情卻比往常更加忐忑。

孟氏見到司云霆時，著實吃了一驚。堂堂侯府世子，竟然親自登門，還帶著這么多禮品。往日里，他可從來不會這般放下身段。

“岳母。”司云霆恭敬行禮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懇切，“玉華在嗎？”

“在她以前的院子里。”孟氏笑著說，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，“你倆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？”

司云霆耳根微紅，難得地露出幾分窘迫，“是我做錯了，還請岳母幫我說說情。”

孟氏更驚訝了。這還是那個目中無人的紈绔世子嗎？她領著司云霆去沈玉華的院子，卻被春梅霜紅攔在門外。

“世子請回吧，夫人正在氣頭上不愿意見面。”春梅態(tài)度堅決。

司云霆難得地低聲下氣，“替我告訴玉華，我知錯了，以后再不敢了。”

春梅進去通報，出來時帶來的卻是沈玉華的回絕。司云霆只得失望而歸，馬車上的禮品分毫未動。

回到侯府，依舊是一團亂。賬房來報節(jié)禮單子需要過目，管事來問宴席菜單如何安排，奶娘們又來報孩子們鬧騰得厲害。

司云霆坐在書房里，望著案幾上堆積如山的賬冊，只覺得頭痛欲裂。他這才明白，沈玉華平日里是如何將這偌大的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。

好在兩天后他爹娘回來了。可等老侯爺和卓氏得知沈玉華被氣走的事，立刻暴跳如雷。

“混賬東西！”老侯爺抄起藤條就打，“玉華如此溫柔體貼，你竟敢把她氣走！當初要不是她，你早就被革職了！現(xiàn)在倒好，差事也丟了，人也氣走了！”

院落里，藤條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格外清脆。

“啪！”

司云霆跪在院中，咬緊牙關一聲不吭。血跡從單薄的衣衫滲出，在白色的布料上暈染開來，如同一朵朵妖冶的花。

“這個混賬東西，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！”老侯爺怒發(fā)沖冠，手中藤條高高揚起。他的手在微微發(fā)抖，顯然已經(jīng)氣到了極點。

院中的下人們噤若寒蟬，連大氣都不敢出。有幾個膽小的丫鬟已經(jīng)嚇得掩面而泣，卻又不敢發(fā)出聲響。

“侯爺息怒！”卓氏跌跌撞撞地撲上前護住兒子，她的發(fā)髻早已散亂，眼淚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淌，“云霆已經(jīng)知錯，您就饒了他這一回吧！”

溫嬤嬤也連忙上前勸道：“世子最近確實長進不少，前些日子還主動去沈府請少夫人回來。老奴看他是真心悔過了。”

“請回來了嗎？”老侯爺冷笑一聲，聲音里帶著刺骨的寒意，“玉華那般賢良的姑娘，被他氣得離家出走，這混賬東西還有臉在這跪著！”

司云霆低著頭，后背已經(jīng)血跡斑斑，卻始終不肯開口求饒。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跡。

秋風徐徐，帶著幾分涼意拂過院落。一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落在司云霆身邊，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。

“侯爺，”卓氏紅著眼圈道，聲音哽咽，“咱們就這一個兒子，您就再給他一次機會。玉華那么懂事，只要云霆誠心悔過，她一定會回來的。”

“你們就是仗著玉華脾氣好！”老侯爺氣得胡子直抖，面色漲得通紅，“來人，把夫人拉開！”

兩個婆子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上前，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卓氏。

眼看著藤條就要再次落下，一道清亮的聲音突然傳來：“父親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