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少夫人，您的茶。”霜紅端著茶盤走來，動作輕柔地將茶盞放在石桌上。

沈玉華抬眼看她，發現霜紅的眼角還帶著些許紅腫，顯然是哭過。她輕輕嘆了口氣，問道：“又想起你妹妹了？”

霜紅的手微微一顫，茶水濺出幾滴。她慌忙用袖子擦拭，聲音有些哽咽：“少夫人別擔心，我沒事的。”

“坐下說說吧。”沈玉華指了指旁邊的石凳。

霜紅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坐了下來。她低著頭，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：“我昨晚又夢到雪竹小時候了。那時候她多可愛啊，總是跟在我后面喊姐姐。可現在......”

“現在的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了。”沈玉華端起茶盞，輕輕抿了一口，“人都是會變的。”

霜紅抬起頭，眼中含著淚水：“少夫人，您說得對。我以前總覺得雪竹是被騙了，可現在才明白，她骨子里就和那些人是一樣的。她明明知道那些錢是我省吃儉用攢下來的，卻還是......”

話未說完，她已經泣不成聲。

沈玉華放下茶盞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：“能想明白就好。以后記住，不要給他們錢，也不要理會你妹妹。要是你被她騙去心軟，就別留在我身邊了。”

“少夫人放心，我明白的。”霜紅擦了擦眼淚，聲音堅定了幾分。

正說著，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。小荷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，她的裙擺上沾著幾片桂花瓣，顯得格外俏皮。

“霜紅姐姐，杜大娘來找你了！”小荷笑嘻嘻地說，“她說得了幾匹好布，麻煩給指點下服裝制作的方法吧。”

霜紅聞言，眉頭微皺：“不見。”

“你都不問問是什么事就不見？”小荷眨了眨眼，“杜大娘可是特意帶著布來的，說是從江西運來的上等料子呢！”

霜紅猶豫地看向沈玉華，后者笑著點頭：“去吧，杜大娘是個明事理的人。”

等霜紅跟著小荷離開后，沈玉華的目光落在賬本上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那杜隊頭倒是個聰明人，知道自己請不動霜紅，就讓他娘來了。

沒過多久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又響起。司蕊風風火火地跑進院子，差點撞到門框上。

“嫂嫂！”她一屁股坐在沈玉華旁邊，“我哥哥最近好奇怪啊！”

沈玉華合上賬本：“怎么個奇怪法？”

“天天晚上回來都笑嘻嘻的，在屋里還自己傻笑。”司蕊皺著小臉，“而且他最近老往芳菲院跑，我覺得他肯定是被什么妖怪迷住了！”

沈玉華忍不住笑出聲：“你哥哥那是有喜歡的人了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司蕊眼睛一亮，湊近了些，“是誰啊？快告訴我！”

“這個啊，”沈玉華故作神秘地說，“等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。”

司蕊撅著嘴，還想再問，卻被沈玉華打發去廚房幫忙了。

沈玉華重新翻開賬本，看著芳菲院最近的開銷，不由得搖頭。卓瑾萱這段時間頻頻開詩會，請客不斷，想必是盼嫁心切了。不過這些事她向來不愛插手，別搞事情就完事了。

午后的陽光漸漸變得慵懶，院子里的影子也拉得更長了。霜紅抱著幾匹布料回來，臉上帶著掩不住的笑意。

“少夫人，您看這些布料。”她小心翼翼地將布料放在石桌上，“杜大娘說這是特意從江西帶來的，顏色和質地都好極了。”

沈玉華伸手摸了摸：“確實不錯，杜大娘很會挑。”

“她還說......”霜紅的臉突然紅了，“說她兒子最近總念叨我做的衣裳好看。”

沈玉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：“杜隊頭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。”

霜紅低下頭，耳根都紅了：“少夫人別取笑我了。”

“我說的是實話。”沈玉華笑道，“你也該有個依靠了。”

霜紅沒有說話，但眼中的笑意卻怎么也藏不住。沈玉華看著她的樣子，心中也為她高興。

有時候緣分就是這么奇妙，在你放下執念的時候，好事自然就來了。就像霜紅，放下了對妹妹的執念，反而遇到了真心待她的人。

夕陽西下，晚風徐徐，帶來陣陣花香。沈玉華看著霜紅忙碌的身影，想起自己當初也是這般年紀，也曾經歷過那些患得患失的心情。

日子就這樣平淡而溫暖地流淌著，像是一杯溫熱的茶，雖然不驚艷，卻回味悠長。

這日，霜紅跟著杜隊頭去了茶坊，推開雕花木門，茶香四溢。小二眼尖，忙不迭地引他們到靠窗的雅座。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在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“來壺上好的碧螺春。”杜隊頭吩咐道，目光卻一直追隨著霜紅的身影。

霜紅在桌前坐定，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。她能感受到杜隊頭灼熱的視線，卻只是低垂著眼簾，仿佛對窗外的街景更感興趣。

“霜紅姑娘...”杜隊頭欲言又止，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面。

“杜隊頭有話直說便是。”霜紅淡淡道。

杜隊頭搓了搓手，神色有些局促，“那日，是我考慮不周，讓姑娘受驚了。”

霜紅抿了口茶，茶水的苦澀在舌尖蔓延。她放下茶盞，目光依舊未曾抬起，“杜隊頭言重了。”

“不不不，”杜隊頭連連擺手，“確實是我考慮不周。那些無賴，若不是我及時趕到...”說到這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，語氣中充滿懊悔。

霜紅終于抬起頭，對上杜隊頭真誠的目光。她知道，這個粗獷的漢子是真心在為那天的事感到愧疚。

“事情都過去了，杜隊頭不必再提。”

小二端著點心走來，打斷了兩人的談話。瓷盤上擺著精致的糕點，香氣四溢。

“嘗嘗，這是茶坊新出的玫瑰糕。”杜隊頭熱情地給霜紅夾了一塊。

霜紅禮貌地道了聲謝，卻沒有動筷。

時間過得很快，陽光漸漸西斜，霜紅看了看窗外的天色，“時候不早了，少夫人那邊還等著我伺候。”

“著什么急，府里下人多著呢。”杜隊頭急切地勸阻，“再坐會兒，我還有話要說。”

霜紅搖頭，語氣堅決，“少夫人待我不薄，我不能辜負了她的信任。”

“那...那明兒晚上？”杜隊頭不死心地追問。

“這個月我都沒空。”霜紅起身欲走。

杜隊頭也跟著站起來，“我只能在侯府待四天，之后要去江西跑商，半年才能回來。要不...我明日午時來尋你？”

霜紅低著頭快步往外走，裙擺在身后輕輕擺動，“再說吧。”

她走得急，卻聽見身后杜隊頭的腳步聲緊隨不舍。轉過街角時，一陣刺耳的吵鬧聲傳來，打破了午后的寧靜。

“你們快讓霜紅出來！”

“她是我們親姐姐啊！爹身子撐不住了！”

“讓她見親爹最后一面，這不過分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