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云霆這才想起昨日的事，連忙柔聲哄道：“昨天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？”

“那鼻煙壺的事，你要怎么罰我？”她一邊抹淚一邊問，聲音哽咽。

“沒出事，我不會罰你。”

“要是出事了呢？”慕若抬頭看他，眼中滿是委屈與不安。

司云霆皺眉，“你先告訴我，你動我的寶貝干嘛？”

這句話像一把利刃，直直刺入慕若心口。她原以為那是司云霆特意為她尋來的，原以為他會記得她隨口的一句喜歡，原以為在他心里，她是特別的。

可現(xiàn)在，他竟這樣問她。

“你說不出來是嗎？”司云霆語氣漸冷，“你若想要，直接跟我說便是。為何要偷偷拿走？差點釀成大禍，現(xiàn)在還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。你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？”

慕若心如刀絞，袖口滑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，對準(zhǔn)自己胸口。

司云霆眼疾手快地奪下匕首，“你瘋了不成！”

“你為何不讓我死！讓我葬身黃土就能償還一切！”慕若歇斯底里地喊道，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。

“誰要你死！”司云霆怒道，“你還是從前那個有話直說的慕若嗎？什么時候?qū)W會這般無理取鬧了？你若再這樣，滾回你娘家待著！”

說完，他轉(zhuǎn)身離去，重重關(guān)上房門。

慕若望著他的背影，淚如雨下。她太渴望被愛了。渴望在所有人，尤其是司云霆身上得到愛。渴望看到自己在他心中的特殊地位。

為什么每個女子都要像沈玉華那樣懂事？那樣明理？那樣看得透徹？

她只是想要一份獨特的愛，這有什么錯？

可此刻，她終于明白，司云霆對她的愛，遠不及她想象的那般深。

司云霆離開慕若的院子，心中煩悶。他漫無目的地在府中走著，不知不覺來到了后花園。園中花木扶疏，一片靜謐。

他在石凳上坐下，回想起方才的一幕。慕若的眼淚，她的歇斯底里，還有那把對準(zhǔn)自己的匕首。這些都讓他心驚。

從前的慕若不是這樣的。

她曾是那樣活潑開朗，有什么想法都會直接說出來。即便是鬧脾氣，也不過是撒撒嬌，說幾句氣話。可如今，她變得敏感多疑，動不動就以死相逼。

這樣的改變，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？

一陣微風(fēng)吹過，帶來幾片落葉。司云霆抬頭望著天空，思緒紛亂。他已經(jīng)盡力在三個女人之間保持平衡，給予每個人應(yīng)有的關(guān)懷。

難道這還不夠嗎？

沈玉華聽聞小菊院的事，手中的瓷杯微微一頓。窗外的雨絲綿密，打在庭院的石板上，發(fā)出細(xì)碎的響聲。

慕若昨夜哭了一整晚，今晨頂著紅腫的眼睛來尋她，放話要回娘家待一陣子。那張往日艷麗的臉龐此刻憔悴不堪，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。

“少夫人...”慕若的聲音沙啞，欲言又止。

沈玉華放下茶盞，淡淡開口：“去吧，好生歇著。”

慕若咬著唇，眼淚又要落下來。她深深福了一禮，轉(zhuǎn)身時被門檻絆了一下，踉蹌幾步才站穩(wěn)。

目送慕若離去的背影，沈玉華心中泛起一絲熟悉的感覺。雨聲漸大，院中的桂花瓣被打落，零零散散地鋪了一地。

“把那盤點心撤了吧。”沈玉華望著窗外出神。

“是，少夫人。”丫鬟應(yīng)聲，收拾著案幾上未動的點心，忍不住小聲道，“奴婢瞧著慕姨娘這般，倒有些可憐。”

“可憐？”春梅端著茶壺進來，冷笑一聲，“你是忘了她以前是什么德行？那會兒在后院橫行霸道，壓根沒把當(dāng)家主母放眼里。”

“可不是么，”另一個丫鬟接話，“記得上次，她仗著世子寵愛，硬是把世子叫走，害得一家人吃了一頓悶氣。”

“聽說昨兒個還拿刀子要尋死呢，”又一個丫鬟壓低聲音，“要不是世子及時趕到，這會子怕是...”

“夠了。”沈玉華輕聲打斷。

丫鬟們頓時噤聲，低頭忙活各自的事。

春梅走近幾步，壓低聲音道：“少夫人，您就是太心軟。這慕若，就是被寵壞了的。您瞧瞧哪家姨娘敢這般放肆？昨兒個那一出，簡直是給侯府丟人。”

沈玉華輕輕搖頭。在這規(guī)矩森嚴(yán)的侯府，做姨娘的本就該謹(jǐn)小慎微，慕若能這般張揚，全靠世子的寵愛。如今失了寵，自然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。

雨聲漸小，檐下的水珠滴答作響。

“去準(zhǔn)備些禮物，送去慕若姑姑家。”沈玉華沉吟片刻，“就說是她回去看看，把那鼻煙壺也一并送去。”

給慕若留些顏面，也算是她最后的善意。

“少夫人真是...”春梅欲言又止，終是嘆了口氣。

沈玉華站起身，走到窗前。院中的桃花樹被雨水打濕，枝頭零落幾朵殘花。忽然，她發(fā)現(xiàn)幾日不見霜紅的身影。

“霜紅去哪兒了？”

小荷掩嘴偷笑：“霜紅姐這幾日可忙著呢！天天跟杜隊頭喝茶去了。聽說那杜隊頭...”

“胡說什么呢！”霜紅的聲音從院外傳來，匆匆走進來，臉頰微紅，“少夫人別聽她們瞎說，我是...老家親戚突然造訪，忙著給她們找地方安頓。”

沈玉華心頭一緊。雨后的陽光透過云層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“我妹妹找來了，”霜紅期待地看著沈玉華，“我想帶她來看看...”

“姐姐，我能進來嗎？”院外傳來清脆的聲音。

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姑娘探頭探腦地站在門口，好奇地打量著院內(nèi)的一切。她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(jì)，眉眼間與霜紅有幾分相似。

沈玉華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，往事如潮水般涌來。記憶中的畫面一幕幕閃過：霜紅為她擋災(zāi)，為她求情，為她繡花賺錢...最后卻被親人所害，一生未嫁。

她定定地看著門口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，心中已然明了。這不是偶然相遇，而是一場精心設(shè)計的重逢。

那個看似單純的笑容背后，藏著怎樣的算計？

“進來吧。”沈玉華淡聲道。

小姑娘歡快地跑進來，卻在看到沈玉華時愣了一下，隨即行了個生疏的禮。

“見過少夫人。”

“妹妹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回少夫人的話，我叫雪竹。”

多么諷刺的名字。沈玉華在心底冷笑。上一世，正是這個看似天真的小姑娘，一步步將霜紅推向深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