圍獵結束的第三天，衛忠回到了金陵。

初春的金陵城已經褪去了冬日的蕭瑟，街道兩旁的楊柳吐出嫩芽，街上行人熙熙攘攘，一派繁華景象。剛進城門，衛忠就被人攔住了。

“衛郎君，可算把你盼回來了！”韋昂一身便服，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，“走，陪我喝酒去?！?

衛忠本想推辭，但看到韋昂眼中閃過的一絲凝重，便點頭答應下來。兩人騎馬穿過熱鬧的街市，來到陳逸府邸。

府門大開，車馬絡繹不絕。庭院內燈火通明，觥籌交錯，觥籌交錯間滿是觥籌交錯聲。衛忠跟著韋昂穿過長廊，步入正廳。

廳內賓客云集，觥籌交錯。衛忠掃視一圈，發現不少熟悉的面孔。這些人大多是金陵本地的官員和世家子弟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，低聲交談。

“這場宴會是為了慶祝陳清升任太尉督府長史?！表f昂在衛忠耳邊低聲解釋。

衛忠微微頷首。陳清此人他略有耳聞，原本在薊城做從事中郎，剛到就被安排做了府衙主官，位高權重。這種安排顯然不同尋常。

宴席間，韋昂頻頻向衛忠舉杯。幾輪酒過后，韋昂湊近衛忠，壓低聲音道：“太尉要征討燕王颙，這次派昭謙來金陵，就是為了重建御軍?！?

“重建御林軍？”衛忠眉頭微蹙，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頓。

韋昂端起酒杯掩飾著嘴型：“先把東西營建起來，用天國軍做基礎?！闭f著意味深長地看了衛忠一眼，“你最好抓緊時間，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。”

衛忠心頭一沉。他看著杯中搖晃的酒液，思緒紛亂。天國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，如今要重組，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
“那天國軍怎么辦？”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。

“錢和在南海一帶已經募了數千人，那就是新的天國軍了。”韋昂說這話時，目光意有所指。

衛忠聽出了弦外之音。錢和當初跟著太尉逃到南海，如今天天跟在太尉身邊轉悠，這功勞可不小。一個新的天國軍，意味著舊的必須讓路。

廳內的歌舞聲漸起，幾名舞姬翩翩而來，輕紗飄蕩。衛忠卻無心欣賞，他放下酒杯，問道：“中尉要當左衛將軍？”

韋昂搖頭，臉上露出幾分無奈：“我要去當長安太守了，加西中郎將?！?

“那我呢？”衛忠下意識追問。

“你可能會當殿中將軍。”韋昂說著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。

殿中將軍，品級雖然不高，但掌管御軍一部，也算是個實權職位。對于十八歲的衛忠來說，這個任命已經算是破格提拔了。

“年紀輕輕就擔任禁軍統帥，”韋昂笑著拍了拍衛忠的肩膀，“你小子運氣不錯?！?

衛忠沒有應聲，反而問道：“南軍中候是誰？”

“司徒王戎兼領?！?

衛忠眉頭微皺。這支新御軍，恐怕不是慕容翔一個人說了算。各方勢力都想在其中分一杯羹。

“中尉去長安，怕是不容易?！毙l忠轉移了話題。長安地處偏遠，民風彪悍，歷來都是個不太平的地方。

“確實麻煩，”韋昂嘆了口氣，望著遠處的燈火出神，“那邊山高路遠，到處都是賊寨塢堡。”

衛忠眼睛一亮：“不如我帶兵陪中尉走一趟，正好練練兵。”這樣既能幫韋昂一個忙，又能讓自己的部下多些實戰經驗。

“你這小子，”韋昂笑著搖頭，“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。”

兩人正說著，一陣喧嘩聲傳來。原來是幾個醉酒的世家子在爭執什么。韋昂望了一眼，忽然話鋒一轉：“聽說你把別園占回來了？”

“那塊地原本就在我們手中?！毙l忠語氣堅定。

“那片土地歸皇家所有，”韋昂無奈地看著這個年輕人，“你這樣做，會惹麻煩的。”

“中尉，”衛忠放下酒杯，正色道，“幽州那邊不太平，逃難的百姓越來越多，若不安置好，早晚要出事?！?

韋昂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，忽然笑道：“你小子，倒是和陳望之有幾分相似。要不要考慮當他女婿？”

“怎么一個個都想給我說親？”衛忠翻了個白眼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。

“年紀輕輕就擔任禁軍統帥，誰不想巴結？”韋昂意味深長地說，“陳望之的女兒陳玉華，雖是寡婦，但是個旺夫相?！?

衛忠沒有接話，目光投向窗外。夜色已深，月光灑在庭院的石板上，映出斑駁的樹影。他知道，自己即將面臨的，不僅僅是一個殿中將軍的位置，更是錯綜復雜的朝堂博弈。

宴會漸漸進入尾聲，賓客陸續告辭。衛忠起身準備離開時，韋昂又叫住了他。

“這段時間多留意點太尉府的動向，”韋昂壓低聲音，“昭謙此人心思深沉，你要多加小心?！?

衛忠點點頭，轉身離去。走出王府大門，夜風微涼。他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，心中思緒萬千。新的御軍，新的職位，新的權力格局，一切都在悄然改變。而他，也將在這場變革中尋找自己的位置。

騎馬穿過空曠的街道，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。衛忠忽然想起天國軍那些將士的面孔，心中一陣煩悶。他知道，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平靜。但無論如何，他都要為那些追隨自己的人謀一條出路。

寒風凜冽，魯府內卻暖意融融。炭火在青銅爐中靜靜燃燒，散發出陣陣暖意。

宗謙推開廳門，寒風裹挾著幾片枯葉卷了進來。他拍了拍衣袖上的塵土，大步走進溫暖的大廳。張濤緊隨其后，兩人在主位下方分別落座。

“外面真冷。”宗謙搓了搓手，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瓶，倒出一撮藥散放入口中。藥效很快發作，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陶醉的神色。

張濤看著他這副樣子，不由得皺眉：“少吃些這東西，傷身?！?

“無妨?！弊谥t擺擺手，眼神已經有些迷離，“這可是上等的南方藥材，能提神醒腦?！?

陸續有人走進大廳。宗輝和衛昭年紀較輕，看到宗謙服用藥散的模樣，眼中閃過躍躍欲試的神色。但見張濤面色不虞，兩人只得按捺住好奇心。

幾名衣著華麗的侍妾端著茶點走進來，蓮步輕移間散發出陣陣幽香。宗輝和衛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們婀娜的身姿。

魯芳坐在主位上，見狀輕輕揮了揮手。侍妾們福身行禮，悄然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