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七個?!被睒涞恼Z氣中帶著遺憾,“人類大腦太過復雜,信息量太大。第六個時就開始出現沖突,就像糾纏在一起的麻線。第七個后我不得不停下來,否則可能會'短路'?!?
張靜波的目光在四周掃視,試圖找到其他的大腦。但濃重的霧氣遮擋了視線,只能隱約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。
“那些人......”他猶豫了一下,“都死了?”
“身體死了,但意識還在?!被睒涞穆曇羝届o得可怕,“他們的記憶、思維、情感,都被我保存下來了?!?
張靜波感覺一陣惡心,但他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:“那你抓我們來是為什么?按理說你不缺營養,也裝不下更多大腦了?!?
“因為疑問。”槐樹伸出一根猙獰的藤條,墻壁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失去生氣的人皮,在微風中輕輕搖晃,“我需要答案,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,就可以離開。否則......”
藤條輕輕擺動,那些人皮發出“啪啪”的聲響,像是在無聲地警告。
“我憑什么相信你?”張靜波強裝鎮定,但聲音還是微微發抖。
“因為你沒得選。”槐樹的聲音依然平靜,“我有的是時間,找得到其他人回答。你可以選擇立刻變成養料,也可以賭一把?!?
張靜波沉默了。他知道槐樹說的是事實,在這種情況下,他確實沒有其他選擇。
周圍的霧氣似乎變得更濃了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。遠處傳來某種生物的低吼聲,聽起來既不像人類,也不像普通的野獸。
“問吧?!弊罱K,張靜波嘆了口氣。
“什么是智慧?”
這個問題讓張靜波愣了一下。他原本以為會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問題,沒想到竟然是這么一個看似簡單的哲學問題。
但他很快意識到,這個問題遠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。
“智慧......”他斟酌著詞句,“智慧的本質是想象力。不是發現力,不是創造力,而是想象力。這才是人類區別于其他生物的關鍵?!?
“解釋一下?!被睒涞穆曇糁袔е唤z好奇。
張靜波深吸一口氣:“其他動物也會使用工具,也有邏輯思維。但只有人類能在腦中構建出完整的虛擬場景,預見未來的危機,創造出超越現實的藝術。這就是想象力的力量?!?
說到這里,他停頓了一下,觀察著槐樹的反應。但那些垂落的枝條依然靜靜地垂在那里,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。
“繼續?!被睒湔f。
“想象力讓人類能夠超越現實的限制,創造出無限的可能?!睆堨o波繼續說道,“正是因為有了想象力,人類才能發明工具、創造文字、建立文明?!?
槐樹陷入沉默,良久才問:“那人類的想象力從何而來?”
“最早源于對災難的預想?!睆堨o波回答,“非洲先民在豐收的雨季,會預想即將到來的旱季災難。正是這種危機意識,催生了最初的想象力?!?
話音剛落,張靜波感覺纏繞在身上的藤條開始松動。那些原本緊緊勒住他的植物纖維慢慢放松,最后完全松開,縮回了霧氣中。
“你可以走了。”槐樹說。
張靜波沒有立即離開。他站在原地,看著那棵巨大的槐樹,心中還有一個疑問。
“能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嗎?”他鼓起勇氣問道,“既然你有人類大腦,為什么還要問我什么是智慧?”
空氣中一片寂靜,只有遠處傳來的風聲。張靜波以為槐樹不會回答了,正準備轉身離開。
“因為,我根本沒有開化的頭腦?!被睒涞穆曇敉蝗豁懫?,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,“我只是在模仿人類的思維方式,但我始終無法真正理解什么是智慧?!?
張靜波張了張嘴,想說些什么,但最終什么也沒說。他帶著小月轉身走進濃霧中,身影很快消失不見。
而那棵巨大的槐樹依然靜靜地矗立在那里,枝條在風中輕輕搖晃,仿佛在思考著永遠也想不明白的問題。
三十分鐘后,張靜波背著小月出現在視線里。張智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,看著走近的張靜波和小月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——張靜波的步伐有些凌亂,臉色發白,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“發生什么事了?”張智扶住搖搖欲墜的張靜波。
張靜波將小月輕輕放下,手中的福爾馬林瓶子差點滑落。他深吸一口氣,聲音有些發抖:“我們遇到了一棵槐樹。”
“槐樹?”張智的瞳孔猛地收縮。
“一棵會說話的槐樹,”張靜波靠在墻上,眼神渙散,“它......它有七個人類的大腦?!?
張智感覺后背發涼。他清楚地記得那天在醫院看到的場景:一棵畸形的槐樹,枝條上吊著新鮮的人皮,血水順著樹干流下,在地上匯成暗紅的小溪。那棵樹的生命指數高得離譜,超過了100。
“它說自己只是個載體,”張靜波繼續說道,聲音越來越低,“說它并不具備真正的智慧......”
“它沒有傷害你們?”
張靜波搖搖頭。張智皺起眉頭。一棵會說話的樹,還聲稱自己只是載體?這完全說不通。要知道,在這場災難中,任何進化生物都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。為什么這棵樹會放過張靜波他們?
“別想那么多了,”張靜波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,“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青蛙肉。”
他們找到一間廢棄的診室。張靜波熟練地用福爾馬林處理分割好的肉塊,胖子和朱瑤在一旁幫忙裝袋。
陽光透過臟污的玻璃窗斜射進來,照在地上的血跡上,折射出詭異的光澤。消毒水和福爾馬林的氣味混在一起,讓人作嘔。
“你抱得動么?”張智看著朱瑤肩上鼓鼓囊囊的帆布袋。
朱瑤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:“現在的我們,和以前不一樣了?!?
是啊,都不一樣了。張智看著同伴們疲憊的面容,每個人都變得陌生又熟悉。災難改變了所有人,他們不得不變得更強,否則就會死。
六個人踏上歸途。張智走在最后,和小月并肩而行。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,像是要把他們吞噬。
“小月,”張智壓低聲音,“那棵樹,你感知到它的氣息了嗎?”
小月搖搖頭,眼神中透著困惑:“沒有,它就像......不存在一樣。”
這個回答讓張智心里一沉。小月的感知能力一向很準確,如果連她都感知不到,那只能說明兩種可能:要么那棵樹真的離開了,要么......它的進化程度已經超出了小月的感知范圍。
張智跟在隊伍后面,目光始終落在張靜波的背影上。
那個平日里總是挺拔如松的身影,此刻卻佝僂著背,像是扛著看不見的重擔。肩膀微微下垂,腳步也不似往常那般穩健有力。每一步落下,都仿佛帶著某種沉重的心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