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志遠嘆了口氣,朝廚房走去。廚房里飄出陣陣米香,他剛要開口,林慧就一臉無辜地探出頭來:“正蒸著飯呢,先把鍋拿來煮水唄?”
施志遠站在原地躊躇不前。他的肚子適時地發出一聲響亮的抗議,這個點兒,外頭也買不到吃的了。
其他人也都餓得前胸貼后背,紛紛開口:“先把飯蒸好吧,洗澡不急。”
林慧輕飄飄應了聲好,轉身回了廚房。她的背影看起來那么從容,仿佛絲毫不在意外面的紛爭。
麗麗瞪大眼睛看著施志遠,一臉難以置信。她渾身還沾著臟東西呢!難道就這樣被晾在一邊?
施志遠不敢看她,支支吾吾道:“麗麗,你該回家了吧?”
麗麗心里快氣炸了,臉上的表情一陣青一陣白。
大晚上叫她來就為了收拾這些臟東西?現在還趕她走?
施志遠也覺得過意不去,可是看著麗麗這樣子,他實在吃不下飯。不吃飯又沒法燒水,死循環。那只能委屈麗麗了。
廚房里,林慧和林巧云聽著外頭的動靜,相視一笑。雖說熬夜做飯挺累,但這口氣出得值。飯菜就是要越麻煩越好,她們故意放慢動作,時不時還要停下來擦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水。
施志翠等得不耐煩了,踱步到廚房門口催促:“還要多久啊?”
林慧溫聲細語地說:“要不大家一起來幫忙?這樣能快點。”
施志翠聞言立刻后退兩步,仿佛廚房是什么可怕的地方:“我不會做飯。”
其他人也都找著各種理由推脫。吃香的喝辣的就是施家的,干活的時候她就成了外人。最后只能餓著肚子干等。
直到凌晨,月亮都快落山了,施家人餓得頭暈眼花,林慧才慢悠悠地端菜上桌。她環視一圈,故作驚訝:“咦,麗麗呢?”
施志鵬一邊往嘴里扒飯一邊說:“回去了,大哥把腳踏車借給她了。”
其實林慧早就知道。廚房離前廳又不遠,她把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。麗麗幾次想讓施志遠幫她要熱水,都被施志遠給擋回去了。最后麗麗看出林慧是故意的,又不敢在老爺子面前發作,只能氣呼呼地走了。
林慧裝模作樣地嘆氣:“早說麗麗不在這吃啊,我幫她干完了活,不然能早點開飯的。”
施家人氣得牙癢癢,卻又忍不住埋怨起麗麗來。這丫頭也太不懂事了,知道林慧在使絆子,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?
等他們吃飯的時候,林慧已經帶著林巧云回房睡覺去了。她總算開竅了,做得越多,這些人越不當回事。與其這樣,不如干脆不做。至少今晚這些人雖然催她,卻不敢大聲了。
林慧特意讓林巧云跟自己睡,反正施志遠早就不跟她同房了。這樣一來,施志遠就更不好意思來叫她干活了。
果然,等施家人吃飽了,想讓林慧收拾碗筷倒茶的時候,才發現人早睡了。大家催施志遠去叫人,可施志遠看到門口放著林巧云的東西,就知道姑侄倆睡在一起,再不要臉也不好意思進去打擾。
于是,施家人只能自己去睡了,飯廳里狼藉一片無人收拾。餐桌上的油漬在月光下泛著微光,幾只蟑螂悄悄從角落里爬出來,在剩飯剩菜間穿梭。
第二天一早,施家人習慣性地來到飯廳,卻看到昨晚的剩飯剩菜還擺在那里,還引來了蒼蠅。幾只蒼蠅嗡嗡地在空中盤旋,不時落在發黃的菜葉上。
施志翠尖叫起來:“早飯呢?”她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,仿佛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。
施志鵬夫妻被嚇了一跳,清醒過來后也火冒三丈:“大哥,大嫂裝啥大尾巴狼?”
施志遠怒氣沖沖地沖到林慧房間,用力推開門,卻發現人去樓空,被褥折疊一絲不茍,連一根頭發都找不到。姑侄倆和瑩瑩都不見了!
吵得施老爺子也睡不下去。他本就年紀大覺淺,昨晚折騰到那么晚才睡著,又被吵得睡不著覺,火氣蹭地就上來了:“嚎什么嚎!我還活得好好的!”
看到飯廳的狼藉,老頭子更是暴跳如雷:“早飯呢!”他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,發出咚咚的響聲。
施志翠尖著嗓子附和:“就是啊,早飯呢?”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幸災樂禍,仿佛等這一天等很久了。
施志遠氣急敗壞:“問我干什么!憑啥讓我當大廚!”他的臉漲得通紅,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施志鵬陰陽怪氣地說:“一向都是大嫂做,現在大嫂耍性子,大哥你咋不出面?”
施志遠冷笑:“你家那口子咋不來?”
施志鵬媳婦立馬撇清:“我不會。”她理直氣壯地揚著下巴,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。
一家人你推我讓,互相指責,把老爺子氣到砸桌子:“老子養你們有什么用!一把年紀了連口熱飯都吃不上!”剩飯剩菜灑了一地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餿味。
幾個兒女不高興了,施志遠冷著臉:“憑什么一直是我們大房做?做了十多年了,該換人了吧?”
施志翠夫妻趕緊溜:“我們要上班去了,晚上不來了。”他們腳步飛快,生怕被抓住做苦力。
施志鵬看向媳婦,司春桂立刻怒道:“當初你可是說家里有人伺候的!”她的眼神里帶著威脅,仿佛在說:你要是敢讓我做飯,我就讓你好看。
施志鵬不樂意了:“難道你一輩子不做飯?”
司春桂冷笑:“你不動手我也不干,怎么,不吃老爹這碗飯了?”
施志鵬啞口無言。他看了看滿地狼藉,又看了看怒氣沖沖的老父親,最后只能認命地出去買了些包子油條,大家草草吃完去上班了。
此時的林慧,已經送完瑩瑩上學,跟著林巧云回旅社補覺去了。昨晚熬得夠嗆,今天必須睡個夠。等睡醒了,再去接瑩瑩,給她買新書包和鞋子。
旅社的前臺姑娘認出了林巧云,眼里閃過一絲熟稔的笑意。她翻開登記簿,手指在紙頁上輕輕劃過:“是要住店嗎?”
“對,幫我二姨開一間房。”林巧云將二姨往前輕推了一步。
前臺姑娘抬眼看了看林慧,注意到她略顯憔悴的面容和有些褪色的衣裳。雖然沒有介紹信,但看在是本市人的份上,她只是例行公事般檢查了下糧油本。
“現在只有大通鋪還有空位,一個人一天五毛錢。”她一邊說著,一邊在登記簿上快速記錄。
旅社的走廊里飄著淡淡的霉味,墻皮斑駁,顯示出歲月的痕跡。林巧云扶著二姨走在前面,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里回響。
推開房門,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悶熱。房間里擺著幾張鐵架床,床單雖然洗得發白,卻依然整潔平整。
林巧云昨晚陪著二姨熬了大半宿,此時困意如潮水般涌來。她揉了揉發澀的眼睛,剛躺下就睡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