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陣恍惚后，她已經(jīng)回到了1979年的老宅廚房。

黑暗中，她的眼睛卻閃著興奮的光芒——東西都帶回來了！

她特意把錢花光，就是怕回不來，那些錢就白白浪費了。

只留下最后那枚硬幣，除了做紀念，還可以用來買雞蛋鴨蛋，畢竟這是進出老宅的“門票”。

外面一片寂靜，鄉(xiāng)下人習慣早點休息。

她等了一會，確認四下無人，這才抱著東西往青松的房間溜去。

剛出堂屋，就撞見院子里站著的柳思遠。

月光下，兩人都愣住了。

她抱著裝滿米飯和烤鴨的紙袋，背上還背著個鼓鼓的包袱，活像個做賊的。

而柳思遠光著上身，手里舉著水桶，顯然是準備洗澡。

場面一時十分尷尬，看到柳思遠赤膊，林巧云慌忙轉身，又想起背上的可疑包袱，只好硬著頭皮轉回來。

“柳...柳知青你自己去洗個澡吧？”她脫口而出，話一出口就后悔了。

柳思遠舉著木桶的手頓住了，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。

林巧云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，這什么話啊！

她像只駝著背的駱駝，頂著大包袱往青松的房間匆匆逃去。

身后響起嘩啦啦的水聲，柳思遠開始沖水，水流聲掩蓋了一切。

她從窗臺的磚頭下摸出鑰匙，開門鉆進屋里，懊惱地想：做人果然不能心虛。

光天化日做好事不留名，晚上就不會遇到光膀子的男人。

“以后得找個更安全的時間回來。”她靠在門板上，輕聲嘀咕著，心跳還未平復。

林巧云躡手躡腳地將東西藏好，生怕發(fā)出一點聲響。

今晚的意外讓她明白，即便是在深夜，這個院子里也并非只有她一個人醒著。

林巧云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，目光緩緩掃過這間空蕩蕩的屋子。

角落里堆著幾塊破磚，墻邊歪歪斜斜地靠著幾根木板，除了那口從老家?guī)淼募t漆箱子，就只剩下用磚頭和木板搭起來的簡陋床鋪。

她放下手中的包裹，走到床邊。

稻草鋪得很薄，手掌輕輕撫過，粗糙的觸感讓她心里泛起一陣苦澀。

連個像樣的床墊都沒有，枕頭還得用衣服卷著湊合，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么時候？

院子里傳來腳步聲，接著是弟弟焦急的呼喊：“柳大哥，我姐到家沒有？今天我沒在地里看見她。”

“嗯?！绷歼h正在院子里洗澡，聲音冷淡得像塊寒冰。

“我姐她...等等，你說什么？我姐回來了？”青松的語氣陡然從焦慮轉為驚喜。

林巧云站在窗邊，看著柳思遠只是微抬下巴示意了下這邊。

水珠順著他結實的臂膀滑落，在月光下泛著光，卻掩不住他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樣。

這人怎么總能把話說得比石頭還少？

她推開門走出去：“青松，我在這兒。”

“姐！”青松幾步跑過來，臉上寫滿擔憂，“你到底去哪兒了？韓二嬸說你今天沒去地里。我找了你好久，連后山都去看過了?！?

林巧云故意提高了聲音：“我去雙溪鎮(zhèn)趕集了，隔壁店價格實惠?！?

她余光瞥向柳思遠，卻見他依舊面無表情，往頭上澆了一瓢水，水花四濺中連個眼神都沒給。

回到屋里，青松皺著眉頭道：“姐，那么遠干什么去？再說咱們...咱們也沒錢買東西啊。”說到后面，聲音越來越小。

林巧云笑著拉他到床邊坐下：“別說那些了，你看姐給你買了什么?！?

她俯身掀開稻草，露出下面藏著的涼鞋、襪子和背心。

青松瞪大了眼睛，嘴唇微微顫抖，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“怎么樣？”林巧云得意地問，“這涼鞋可結實了，賣家用剪子都剪不斷。你看這鞋底，走一年都不會壞。”

可青松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，眼眶慢慢紅了。

“姐...”他的聲音哽咽起來，“你是不是...是不是答應了誰家的親事？”

林巧云愣住了：“什么？”

“我說過的，我一定會想辦法掙錢，撿磚頭也好，下河摸魚也好...”

青松抹著眼淚，“別因為這點彩禮就草率嫁人！我能行的，真的，我能照顧好自己...”

林巧云哭笑不得，伸手揪住他的耳朵：“想什么呢？是娘臨走前給我留的錢?！?

“真的？”青松抬起淚眼。

“當然是真的，一直沒敢拿出來用，現(xiàn)在搬出來了才敢花?！彼p輕擦去弟弟臉上的淚水，“傻孩子，姐怎么會不告訴你就去說親呢？”

青松將信將疑地看著那些東西：“那咱們是不是能把青桐巧月接回來了？”

林巧云輕輕搖頭：“還需要一些時間?！?

看著弟弟失落的樣子，她趕緊轉移話題，“別想那么多了，先試試新鞋吧?！?

青松這才不好意思地伸出腳：“姐，我原來那雙已經(jīng)壞得不能再補了?！?

他小心翼翼地卷起褲腿，露出腳上的血泡和擦傷。

林巧云看著那些傷痕，心里一陣酸澀。

她輕輕撫過那些紅腫的地方：“都怪姐姐沒本事，讓你受這么多苦。”

“不怪你，姐。”青松搖頭，“我知道你也很辛苦?！?

新鞋子剛好合腳，青松卻說：“買大一點就行了，明年還能接著穿?！?

鼻尖突然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，“姐，你聞到了嗎？好像是肉香......”

話音未落，林青松就怔在了原地。

只見林巧云手里捧著一個大海碗，碗里堆滿了金黃油亮的烤鴨塊，最上面還放著兩只完整的鴨腿，油光閃閃，香氣四溢。

林青松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，眼睛直勾勾盯著那碗烤鴨。

突然，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，讓他渾身一顫。

“姐，該不會是......”他壓低聲音，緊張地看向林巧云，“阿力哥偷的鴨子吧？要是被人發(fā)現(xiàn)，會挨打的......”

林巧云的動作頓了一下，眉頭微蹙。

她沒想到弟弟腦子里第一個想法竟是這個，心里既心疼又無奈。

“不是阿力哥，是我買的。”她輕聲說道，目光躲閃著不敢看弟弟的眼睛。

“姐，我都十三了，不是三歲小孩了?！绷智嗨梢矇旱土寺曇?，警惕地看了眼窗外，“娘留給你的錢我都知道，可那些票早就過期了啊......”

林巧云抿了抿嘴唇，覺得這個往日里聰明伶俐的弟弟，此刻卻讓她有些頭疼。

“你到底吃不吃？”她沒好氣地問道，語氣里帶著幾分煩躁。

“吃！當然吃！”林青松幾乎是脫口而出。

雖然滿腹狐疑，但常年饑餓的胃在瘋狂叫囂著。

他瘦得像根竹竿，哪里經(jīng)得住這樣的誘惑。

那香氣仿佛有魔力般，讓他的理智在一點點崩塌。

林巧云這才露出一絲笑意，把一只鴨腿遞給他。

油亮的鴨皮在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，香氣撲面而來。

林青松接過鴨腿，手指微微發(fā)顫，卻遲遲沒動口：“姐，真能吃？”

“真能吃，快趁熱。”林巧云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