廚房里,一碗熱粥正冒著騰騰熱氣,旁邊還放著兩個金黃的窩頭和一個咸鴨蛋。林巧云走近,發現粥還溫熱,想必青松走得不久。
她伸手摸了摸窩頭,面團柔軟細膩,一看就是韓二嬸的手藝。
“韓二嬸又送窩頭來了。”林巧云心里泛起一絲暖意,這些日子以來,村里人對她的照顧,她都記在心里。想必是趁她不在家的時候,直接給了青松。
她又翻出碗櫥里剩下的花生米,就著咸鴨蛋和粥,細細品嘗起來。咸鴨蛋的咸香與粥的清淡完美融合,花生米的香脆則為這頓簡單的早餐增添了幾分滋味。
收拾完碗筷,林巧云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裳,整理了一下頭發,便往生產組去了。初夏的陽光已經有些灼人,路邊的野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,蝴蝶在花間翩翩起舞。
剛推開生產組的門,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煙草味,趙韓財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立刻鎖定了她。看來柳會計已經把話傳到了。
趙韓財放下手中的煙卷,迫不及待地開口:“巧云啊,聽說你要收別村的瓜,一起賣到鎮區去?”
林巧云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,輕輕點頭:“柳會計應該都跟您說了吧?”
“說了說了!”趙韓財搓著手,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,“他昨晚叨叨過這事,你這主意真是不錯!咱們村的西瓜是好,可地就那么大,產量有限。要是能把周邊村子的瓜也收過來,那可就是大買賣了!”
看著趙韓財激動的樣子,林巧云心里有了底。生產部愿意配合,這事就成了一半。
她仔細觀察著趙韓財的表情,試探著問道:“那這事就交給生產組安排了?”
“那是自然!”趙韓財拍著胸脯,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,“你放心忙你的去,我們先按四千斤一車,收四車試試。青河灣那邊的車我來找,那邊我有熟人。”
林巧云微微前傾身子,語氣認真:“就是得把好關,別讓人把爛瓜壞瓜混進來。咱們要是收了次品,以后這生意可就難做了。”
“這你放心,”趙韓財收起笑容,正色道,“咱們河灣村的名聲可不能砸了。我親自把關,保證每一個瓜都過得了關。”
林巧云環顧四周,發現往日總在生產組忙活的幾個人都不見了蹤影,不由得問道:“韓財哥,其他人呢?”
“都出去聯系收瓜的事了,”趙韓財笑呵呵地說,手指掐了掐煙灰,“向前帶媳婦回娘家,那邊也種瓜,正好去問問;林主任去女兒出嫁的村子,說是要摸摸那邊的行情;巧司找表哥去了,他表哥在隔壁村當會計,消息靈通。”
林巧云點點頭,心里暗自盤算著時間:“本姑娘要閃人了,還要去趟河集。”
“你去忙你的,這邊有我們呢!”趙韓財揮揮手,又點燃了一支煙。
離開生產組,林巧云踏著小路,直奔錢春菊家。
遠遠就看見錢春菊抱著孩子坐在門口的石階上,大的在地上玩石子,小的光著屁股只穿個肚兜,在她腿上扭來扭去,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。
走進錢春菊家的院子里,林巧云的目光落在那一堆晾曬的豆薯粉條上。
陽光下,面條泛著淡淡的光澤,均勻細膩,一看就知道是好手藝。她伸手捏了一根,觸感光滑,韌性十足。這樣的豆薯粉條,放在城里絕對能賣個好價錢。
院子里彌漫著淡淡的紅薯清香,幾只母雞在地上悠閑地啄食,偶爾發出咯咯的叫聲。遠處,幾個孩子追逐打鬧的歡笑聲飄了過來,給這個寧靜的鄉村午后增添了幾分生氣。
“春菊,你家這豆薯粉條做得真好。”林巧云手指輕輕摩挲著面條的表面,“這手感,這韌性,比城里賣的強多了。”
錢春菊抱著孩子,臉上閃過一絲得意,但很快又警覺地收斂了表情:“誰家不會做豆薯粉啊,也就是圖個口味。”她低頭逗弄懷里的孩子,故意避開林巧云探究的目光。
林巧云嘴角微微上揚,這位錢春菊還真是藏不住心事。她裝作漫不經心地在院子里踱步,目光掃過墻角堆放的紅薯:“我聽說你們村有不少人家做豆薯粉,怎么就你家的特別好吃?”
錢春菊的動作頓了一下,眼神閃爍:“哪有,都差不多。”她抱著孩子往屋里走,似乎想要結束這個話題。
“可我在慕老師家吃過你家的面條,那口感真是絕了。”林巧云跟著走進堂屋,繼續說道,“軟糯又不會爛,彈性十足。慕老師說村里就數你家的手藝最好。”
堂屋里光線有些暗,錢春菊把孩子放在竹椅上,轉身去倒水的手微微發抖。
她深吸一口氣,強作鎮定:“那是運氣好...”
林巧云接過錢春菊遞來的水,輕輕抿了一口:“春菊,我想跟你談個生意。”
“什么生意?”錢春菊警覺地問,眼神中帶著幾分戒備。
“我想收購你們家的豆薯粉條,而且數量不小。”林巧云放下水杯,直視著錢春菊的眼睛。
錢春菊的眼睛亮了一下,但很快又暗淡下來。她低頭整理孩子的衣服,聲音有些發悶:“我們家也就做點自己吃的,哪有多少...”
“那你們家一年能做多少?算上你們全家人。”林巧云不緊不慢地問。
錢春菊想了想,故意往大了說:“七八百斤吧。”
“那加上親戚呢?”
“一千五百斤?”錢春菊心虛地報了個數字,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。
林巧云眼睛一亮:“好,我給你三千斤的收購量。”
“啊?”錢春菊驚得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,連忙扶住要往下滑的孩子。
“你沒聽錯,三千斤。”林巧云一字一頓地說,“而且價格不低于五角一斤。”
錢春菊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,手心冒出了汗。她快速計算著:三千斤,一斤五角...一千五百塊!這可是一筆天文數字!
村里一年到頭辛苦種地,也掙不了這么多錢。
但她隨即又冷靜下來,這事聽起來太過美好,肯定有什么陷阱。
“我們家哪能做那么多...”她低聲說爍。
“來者不拒。”林巧云笑著說,“不過有個條件。”
錢春菊心里一緊,果然來了:“什么條件?”
“你得教河灣村的人做豆薯粉。”
錢春菊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,手指緊緊攥住衣角:“這...這不行!”
她家的手藝可是祖傳的,連她都沒完全學會,怎么能教給外人?奶奶臨終前再三叮囑,這手藝只能傳給自家人。要是讓村里人知道她把祖傳手藝教給外村人,指不定會怎么說她呢。
林巧云看出她的猶豫,又加了一句:“如果賣得好,價格還能提到五角五分。而且,我保證只在河灣村教,不會傳到別的地方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