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大舅說今年雞蛋特別多，光靠我和小翠可點不過來，”司慧西邊走邊說，

“你大舅一大早就去河集送貨了，說是晚上才能回來。這雞蛋得趕緊點完，明天一早還要送去合作社。”

林巧云點點頭：“大舅媽，您放心，我來幫忙。”

林巧云跟著司慧西進了屋，

屋里光線有些暗，林巧云眨了眨眼才適應。角落里堆著幾個竹籃，墻邊整齊地擺著幾個木箱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青草和雞蛋的氣息。

司慧西彎腰從角落里拖出個最大的竹籃，籃子里整整齊齊地碼著這幾天攢的雞蛋。她抬頭看向林巧云，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：“這幾天下的蛋不多，我們把生產隊的雞都還回去了，現在剩下的都是自家的了。”

林巧云點點頭，這事之前就聽說過。雖說一下子還了三百多只雞，而且都是能下蛋的好雞，但總比給人家養著強。

林巧云蹲下身，開始仔細數雞蛋。竹籃里的雞蛋個個圓潤飽滿，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。她一邊數一邊在心里默默計算：“九百八十個，按五分五厘一個，五十四塊整。”

“小翠，你來算算對不對。”司慧西不識字，沖著門外喊道。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歉意，又有幾分依賴。

蔣小翠蹦蹦跳跳地跑進屋來。她雖然滿頭大汗，臉頰紅撲撲的，但還是認真地拿出隨身帶著的小本子，手指在紙上快速移動：“對，剛好五十四。娘，巧云姐算得一點都不差。”

林巧云從口袋里掏出錢來，這是昨天在集市上賣東西賺的七十八塊錢，一下子就去了大半。她看著手中剩下的錢，心里盤算著接下來的開銷。

“大舅媽，我想賣兩只雞，答應了秦巧芬要給她燉雞湯。”

“賣雞？”司慧西的眉頭又皺了起來，語氣里帶著幾分不贊同，“你這雞可不是欠生產隊的，留著下蛋多好。現在雞蛋的行情這么好，多攢些錢不好嗎？”

林巧云笑了笑，眼角的笑紋溫柔地舒展開來：“當初抓雞崽的時候，托了人家的關系，總得意思意思。再說了，咱們還有這么多下蛋的母雞呢。”

聽她這么說，司慧西的表情緩和下來，輕輕嘆了口氣：“也是，做人不能太計較。建國，去別院抓兩只公雞來。”

蔣建國應了一聲，很快就抓來兩只膘肥體壯的公雞。兩只雞加起來十四斤整，按一塊五一斤算，是二十一塊錢。雞在竹籠里撲騰，發出咯咯的叫聲。

“這公雞長得真快。”林巧云暗暗點頭。記得當初買雞崽的時候，每只才巴掌大，現在都長這么大了。

蔣小翠趴在桌子上認真記賬，陽光照在她的臉上，映出一片金色的光暈。她眼睛亮晶晶的，充滿希望：“這樣算下來，再賣一千七百個雞蛋就能還清債了。”

“放心，下次我一定給你們搞定。”林巧云心里已經有了主意，這兩只雞，一只給秦巧芬，一只給秦姐，讓她們嘗嘗正宗的土雞味道。想到這里，她的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。

蔣小翠一邊寫一邊算，鉛筆在本子上沙沙作響：“那之后再賣兩千個雞蛋，就能買腳踏車了。家里這么多雞，七天能產一千枚，很快就夠了。”她說著，眼睛里閃爍著憧憬的光芒。

看著蔣小翠興奮的樣子，林巧云心里一暖。這丫頭，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些小雞身上了。她伸手摸了摸蔣小翠的頭發，感受著陽光的溫度。

司慧西在一旁收拾竹籃，動作輕柔而熟練。她時不時抬頭看看林巧云和蔣小翠，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。

蔣建國把兩只公雞裝進竹籠，遞給林巧云時說：“這兩只都是上等的，肉質肯定好。”他擦了擦額頭的汗，又補充道：“要不要我幫你拿到門口？”

林巧云接過竹籠，感受著里面雞的重量：“不用了，我自己來就行。”

林巧云在大舅家結完賬，正巧趕上孟爺爺孟婆婆的馬車到來。

她把裝著雞蛋的籮筐小心翼翼地搬上馬車，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珍寶。這些雞蛋可都是她的心血，每一個都要當心著。

“孟爺爺，孟婆婆，你們先走吧，路上慢些。”林巧云擦了擦額頭的汗珠，朝兩位老人笑道。

蔣小翠早就對那輛腳踏車饞得不行了，此時見人都忙著裝車，立刻蹭到車子跟前，手指不停地摩挲著車把。

“姐，我能騎一下嗎？”蔣小翠眼巴巴地望著林巧云，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。

林巧云看著小姑娘躍躍欲試的模樣，輕笑著點頭：“去吧，小心點。”

蔣小翠歡呼一聲，立刻跨上車座。這輛腳踏車是專門挑選的，比普通的二八大杠矮了一截，座椅也特意加寬了些，輪胎更是選用了加厚的款式，就是為了讓初學者能安全騎行。

“哎呦！”蔣小翠一個不穩，差點摔倒，把林巧云嚇了一跳。

“慢點騎，先扶著墻練習。”林巧云連忙上前扶住車子，“騎車要穩，不能急。”

司慧西端著切好的西瓜從廚房走出來，看見這一幕笑道：“讓她練，年輕人就得多學點本事。”說著，她把西瓜分給大家。

夏日的西瓜又甜又涼，汁水四溢。林巧云咬了一口，甜津津的汁水讓她心情愉悅。

“對了，建民哥考試考得怎么樣？”林巧云隨口問道。這話一出，司慧西的臉色頓時暗了下來。

“考完就跑城里去了，”司慧西嘆了口氣，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，“說是要找活干，也不知道在城里能找到什么好差事。”

林巧云放下手中的竹籠，接過話頭：“年輕人嘛，總想著往外闖闖。你看現在多少人往城里跑？讓建民哥出去見見世面也好。”

“見什么世面！”司慧西不滿地嚷道，手里的西瓜也不吃了，“你看建國，在家養雞不也過得挺好的嗎？”

說起蔣建國，林巧云不由得想起那座山頭。自從還了生產隊的雞，蔣建國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自家的雞場上。他們包下了一座山頭和山腳下的荒地，每年租金六十塊，專門用來放養雞。

“建國這孩子，”司慧西的語氣柔和下來，“整天琢磨著怎么改造雞圈，說要讓雞住得舒服，又要通風又要保暖的。前兩天還跟他爹要錢，說要買些新材料。”

林巧云默默聽著，心想這是把養殖手冊學進去了。能有這份心思鉆研，確實難得。

院子里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，蔣小翠已經能夠獨立騎行了，正在院子里轉圈。一群社里的孩子跟在后面，又蹦又跳，眼里滿是羨慕。

“姐，這車真好騎！”蔣小翠興奮地喊道，“我哥學駕照那會沒少把教練嚇出冷汗，我看他就是吹牛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