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碧蓮咬著發(fā)白的嘴唇,豆大的淚珠滾落在地上:“我愿意......”她偷偷瞥了眼身后瑟縮在角落的小啞巴,聲音帶著幾分哀求,“能不能也收留這個孩子?”
沈桃桃這才注意到那個瘦小的身影。小女孩蜷縮在墻角,像只受驚的小動物,警惕地打量著四周。她身上的衣裳破爛不堪,露出的手臂上布滿了青紫的傷痕。
“這是誰家的孩子?”沈桃桃皺眉問道。
“我在路上救下的,”沈碧蓮抽噎著解釋,手指絞在一起,“她被人販子追著......”說到這里,她的聲音哽咽起來,“為了救她,我把僅有盤纏都弄丟了,這些天全靠討飯度日......”
屋內(nèi)一時陷入沉默,只有檐下風(fēng)鈴偶爾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。沈桃桃起身踱步到窗前,望著院中搖曳的竹影,思緒紛飛。
片刻后,她轉(zhuǎn)身從書案上取出紙筆,刷刷寫下一份契約:“既然你執(zhí)意如此,那就簽了它吧。”
沈碧蓮連看都沒看,毫不猶豫地在契約上按下手印,對著沈桃桃重重地磕了個頭:“謝謝你又一次救我......”
“別急著謝,”沈桃桃收起契約,語氣淡淡,“看病抓藥的錢,以后從你月錢里扣。”
這玩意壓根不是什么賣身合同,只是普通的工契。看著沈碧蓮現(xiàn)在這般低眉順眼的樣子,沈桃桃不禁想起她們小時候的情景。那時的沈碧蓮嬌生慣養(yǎng),對她這個鄉(xiāng)下表姐百般刁難。如今物是人非,昔日的千金小姐竟淪落到如此地步。
幾人回到酒肆。“盛二娘,”沈桃桃喚來后廚的掌勺,“帶她們?nèi)ズ髲N用飯。”
盛二娘連忙應(yīng)聲,領(lǐng)著兩人往后院走去。廚房里飄來陣陣飯香,沈碧蓮和小啞巴的肚子同時發(fā)出咕咕聲。
“快吃吧,”孫氏心疼地看著兩人憔悴的模樣,端來熱騰騰的飯菜,“都是些家常菜,別嫌棄。”
沈碧蓮和小啞巴狼吞虎咽地掃光了飯菜,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。飯后,孫氏又帶她們?nèi)ピ》渴嵯础責(zé)岬乃鳑_刷掉身上的塵土,仿佛也帶走了一路的疲憊。
次日清晨,沈桃桃先把沈碧蓮安排去香坊幫工。香坊雖小,但勝在清閑,適合她慢慢調(diào)養(yǎng)身子。
安頓好沈碧蓮,沈桃桃又帶著小啞巴直奔府衙。這么個小蘿卜頭,還是個啞巴,指不定是從哪里被拐來的。想到她那一身傷痕,沈桃桃心里一陣不忍。
馬車在石板路上緩緩前行,車輪與地面摩擦發(fā)出咯吱聲。小啞巴怯生生地拽著沈桃桃的衣角,大眼睛里滿是惶恐。
“別怕,”沈桃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,“我會幫你找到家人的。”
街上行人漸多,叫賣聲此起彼伏。小販挑著擔(dān)子穿梭在人群中,茶館酒肆里傳來陣陣喧嘩。沈桃桃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,心中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安置這對可憐人。
馬車駛過一條巷子時,突然傳來一陣騷動。只見幾個衣著破爛的男子正在追打一個小混混,引得路人紛紛避讓。
小啞巴看到這一幕,身子猛地一顫,緊緊抱住沈桃桃的胳膊。沈桃桃察覺到她的異常,連忙安撫道:“沒事的,有我在。”
待馬車駛離喧鬧處,小啞巴才漸漸平靜下來。沈桃桃看著她蒼白的小臉,不由得嘆了口氣。這孩子一定經(jīng)歷過很多可怕的事情,否則不會對陌生人如此驚懼。
府衙門前,幾個衙役正在打盹。見到沈桃桃的馬車,他們連忙站直了身子。
“沈東家,”一個年長的衙役迎上前來,“您這是......”
“有要事求見大人,”沈桃桃簡單說明來意,“煩請通報一聲。”
衙役看了眼她身邊的小啞巴,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快步進(jìn)去通報。不多時,便有人出來引她們?nèi)雰?nèi)。
穿過重重庭院,終于來到了正堂。
府衙的師爺和捕頭坐在公案后,神情沈肅地接待了沈桃桃。陽光透過窗欞斜斜地灑在地上,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。
“這孩子是在何處發(fā)現(xiàn)的?”師爺抬眼打量著躲在沈桃桃身后的小啞巴,語氣和緩了幾分。
沈桃桃將事情經(jīng)過詳細(xì)講了一遍。捕頭不時點頭,在案卷上記錄著要點。陽光下,墨跡在紙上暈開,散發(fā)出淡淡的香氣。
“讓張婆婆來看看。”師爺朝外喊了一聲。
不多時,一位上了年紀(jì)的女差役匆匆進(jìn)來,蹲下身仔細(xì)檢查小啞巴身上的傷勢。她的手法輕柔,生怕弄疼了孩子。
“額頭有淤青,后頸有掐痕,手腕上還有繩子勒出的傷......”張婆婆一邊查看一邊報告,聲音里帶著憤慨,“這孩子定是遭人虐待了。”
小啞巴在檢查時一直緊緊攥著沈桃桃的衣角,眼中噙著淚水,卻倔強地不讓它們落下。
“案件查清之前,這孩子就暫時由你照看。”師爺合上冊子,嘆了口氣,“若是查到什么線索,我們會立即通知你。”
沈桃桃應(yīng)下,牽著小啞巴離開府衙。街上行人如織,叫賣聲此起彼伏。她看著小啞巴身上破舊的衣裳,心中一軟,決定先帶她去置辦幾身新衣。
成衣鋪子里,綾羅綢緞琳瑯滿目。小啞巴站在鏡子前,怯生生地看著自己換上的新衣裳,眼中充滿疑惑。
“這件粉色的很襯你。”沈桃桃笑著說,“再挑兩身換洗的。”
店家熱情地拿出各式童裝,七嘴八舌地推薦。小啞巴換上新衣后,整個人都煥然一新,粉雕玉琢般可愛,只是額頭那塊青紫的淤痕依然刺眼。
“走,咱們再去買些被褥。”沈桃桃將小啞巴抱進(jìn)馬車,感受到懷中小小的身軀微微發(fā)抖。
馬車在街上緩緩前行,小姑娘靠在車廂里,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望著窗外發(fā)呆。沈桃桃注意到她時不時摸摸自己的喉嚨,眼中露出哀傷。
采買完回到香坊時,夕陽已經(jīng)西斜。沈碧蓮正在柜臺后收拾賬本,見到沈桃桃回來,連忙迎上前。
“碧蓮,幫我把這些被褥拿去酒肆那邊。”沈桃桃吩咐道,“以后你和小啞巴就住在那里的臥房。”
沈碧蓮連連道謝,臉頰因發(fā)燒而通紅,但仍堅持要幫忙搬運。
“你這病還沒好,先去休息。”沈桃桃皺眉制止。
“不礙事的,我已經(jīng)吃過藥了。”沈碧蓮執(zhí)意要干活,聲音虛弱卻堅定。
沈桃桃無奈,只得讓她幫著提些輕便的物件。三人來到酒肆,秋荷等人見了小啞巴,都圍上來逗弄這個可愛的小姑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