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氏這才恍然大悟：“那咱們趕緊去拿套干凈衣裳給她。這大晚上的，濕衣服貼在身上容易著涼。”

在年邁獵人的破舊小屋中，秋萍換上了孫氏的衣服。油燈的光芒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，照著她蒼白的臉色。眼淚還在不停地往下掉，像斷了線的珠子。

“傻丫頭...”孫氏嘆了口氣，在她身邊坐下，“你以為只有你日子難過？當年我被沈家趕出來時，連娘家都不肯收留我，還說我給他們丟人。但我壓根沒想過輕生，咱們女人，活著就得爭一口氣！”

秋萍抽泣著點頭，眼淚卻流得更兇了。沈桃桃在一旁看著，心里也不是滋味。她想起自己當初被休時的絕望，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，又何嘗不是這般痛徹心扉？

“陳寡婦那間空房子...”沈桃桃突然開口，“秋萍可以暫時住那里。”

孫氏眼睛一亮，重重地拍了下大腿：“對！那個賤人和你男人勾搭在一起，現在坐牢了，你霸占她的棲身之所，就當是她欠你的！”

秋萍怯生生地抬起頭：“我...我能找到活干嗎？”

“放心，我認識的東家正缺人。”孫氏拍著胸脯保證，“雖然活是會累了點，但總比沒有強。再說了，你看起來也不是怕吃苦的人。”

秋萍破涕為笑，擦了擦眼淚：“我不怕累，只要能養活兩個孩子...”

說到孩子，她的眼圈又紅了。那兩個可憐的孩子，現在還在婆家受苦。她得趕緊站穩腳跟，才能把孩子接過來。

沈桃桃看著秋萍重拾希望的樣子，心里暗暗松了口氣。

“走吧。”孫氏拉起秋萍的手，語氣溫和，“先回家把衣服晾干，我去和錢夫人說說你的事。她那繡坊正缺人手，你雖然沒學過繡活，但打雜總會吧？”

秋萍連連點頭，我可以的，我什么都能學。

次日。

沈桃桃提著木桶，從井邊打水回來。清晨的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灑落，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木桶里的水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，折射出點點金光。

看見院子里，秋萍正坐在一張老舊的矮凳上。她的青絲凌亂地散落在肩頭，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，整個人顯得憔悴不堪。聽到腳步聲，她抬起頭，眼里黯然失色。

“來，把衣服洗了吧。”沈桃桃將木桶輕輕放在秋萍面前，蹲下身子幫她搓洗衣裳。水花濺起，沾濕了她的衣袖，但她渾然不覺。

秋萍看著沈桃桃忙碌的背影，喉頭微微哽咽：“桃丫頭，你和嬸子對我這么好，我實在是無以為報...”她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愧疚和感激。

“報答什么？”沈桃桃頭也不回，手上動作不停，衣服在清水中翻滾，“你好好過日子就是最好的報答。”她的語氣輕柔卻堅定。

她低頭抹去眼角的淚水，雙手微微發顫地捧起沈桃桃端來的粥，一口一口地喝著。

粥還是溫熱的，但秋萍卻感覺不到溫度。她的思緒還在那個噩夢般的夜晚，丈夫的拳打腳踢，婆婆的尖酸刻薄，小叔子的冷眼旁觀...一切都那么清晰。

正在這時，錢夫人匆匆趕來，她的臉上帶著焦急。看到秋萍憔悴的模樣，她心疼得眼圈都紅了：“這事就這么定了，你今天就搬進那間房子住。”她握住秋萍的手，語氣堅決，“老錢那事交給我來搞定，保管他同意！”

錢夫人的話像一道溫暖的陽光，驅散了秋萍心頭的陰霾。有了錢鄉長夫婦撐腰，這事總算有了著落。誰還敢把秋萍趕回上河村去？

等秋萍的衣裳晾干，頭發重新挽起，錢夫人和孫氏便陪她去接兩個孩子。看著秋萍逐漸恢復了些許精神，沈桃桃的心里也輕松了不少，感到一絲欣慰。

沈桃桃站在院墻邊目送她們離開，忽見隔壁院門探出孟伯那張飽經風霜的臉。他的眼睛里閃爍著精明的光芒。

“桃丫頭，過來看看。”孟伯遞來一張宴席單子，紙張已經有些發黃。

沈桃桃仔細查看單子上的內容，見價格合適，便點頭應下：“初三擺宴是吧？我這就去和娘商量。”她的語氣里帶著幾分干練。

沈桃桃便搭著孟伯的馬車去了村東。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顛簸，車輪碾過地上的石子，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。

秋萍搬家的消息像一陣風，很快傳遍全村。陳寡婦的舊房子前擠滿了看熱鬧的村民，七嘴八舌地議論著。有同情的，有幸災樂禍的，也有搖頭嘆息的。

錢阿婆坐在門檻上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：“我的苦命女兒啊，你怎么就不聽娘的話呢？”她的聲音沙啞，帶著深深的悔恨，“那陳寡婦就是個狐貍精，要不是她...”

秋萍對母親的哭訴充耳不聞，只是默默收拾著新家。房子雖然破舊，但總算有了個安身之所。沈桃桃見狀，和孫氏商量著借個水缸和一袋碎米給她，希望能幫她渡過難關。

六奶奶從鎮上回來，一進村就聽說了這事。她二話不說，直接找到錢阿婆，聲音洪亮地數落起來：“你這當娘的怎么就想不明白？要是婆家真待她好，她能寧死不回去？”

說完，六奶奶又從自己家里翻出幾件還算完整的舊衣裳，送給秋萍的孩子。秋萍看著這些衣服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，抱著六奶奶痛哭起來。

錢阿婆看著這一幕，心如刀絞。她默默回家叫來兩個兒子，讓他們幫忙修葺房頂。兄弟倆雖然不情愿，但在母親的瞪視下，還是爬上了房頂。

“娘，天不早了，咱們回去吧。”沈桃桃看著漸漸西斜的太陽，輕聲對孫氏說。

第二天一早，沈桃桃趕著去青柳鎮賣醬料。晨露還未散去，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。鋤地的活只能交給孫氏了，想到這里，她心里有些愧疚。

到了賽豹家，沈桃桃仔細檢查訂制的家具和推車。兩輛木制推車，一大一小，做工精細。木頭經過細心打磨，散發著淡淡的香氣。

“下午幫我送到村里行嗎？”沈桃桃問道，眼睛里帶著期待。

賽豹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，露出憨厚的笑容：“你買這么多，別說順路，就是不順路我也得送！”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豪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