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東玄軍主力已經離開了曲阜城外的大營，浩浩蕩蕩向北推進。多鐸麾下不僅有天虎旗、天龍旗、玄武旗和赤軍的精銳，還有吳惟華他們帶領的綠營精兵。除了留守兗州、德州、安遠的小股部隊外，大清在山東的主力盡數集結于此。

三萬五千大軍，軍資充足，足以支撐一月有余。為了這些軍需，多鐸把龍潭、沛縣、盛縣三地搶掠一空。當地百姓的哭聲還在耳邊回蕩，但此刻已無人在意。

玄軍將士個個面色凝重，只聽到戰馬嘶鳴和士兵行進的聲音，竟無一人說話。整支大軍都籠罩在一片壓抑之中，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。

“這該死的曲阜！”一名甲喇章京低聲咒罵，眼中閃過一絲怨毒，“那些南兵簡直就像著了魔似的！”

身旁的戰友輕輕嘆了口氣：“聽說是孔圣人顯靈，保佑南兵刀槍不入。”

“放屁！”甲喇章京啐了一口，“要是讓我找到孔家的墳，非要把他們祖宗八代都刨出來不可！”

這場山東之戰，比起之前兩次橫掃山東要艱難太多。那些“韭菜”不僅跑得快，還把曲阜打造成了銅墻鐵壁。更讓人惱火的是，連孔圣人的在天之靈似乎都在和大清作對。

多鐸坐在馬上，目光陰沉。身邊的親兵都不敢靠得太近，生怕觸了這位王爺的霉頭。

“報！”一名斥候飛馬而來，“王爺，固山額真剛阿泰率五千人馬已在大清河北岸的渡口鎮駐扎，恭候王爺！”

話音未落，又一名斥候疾馳而至：“王爺，南軍中路已退入平陰縣城，正在加固防御！”

多鐸嘴角扯出一抹冷笑：“南軍中路究竟是不是魯王府的部隊？膽子倒是不大?！?

“王爺！”一個天虎旗的甲喇額真急切地策馬上前，“不如就近打他們的中路，先吃掉這支兵馬！”

多鐸眼神凌厲地掃了他一眼，那甲喇額真頓時噤若寒蟬。

“能否一舉拿下？”多鐸冷聲道，“若是吃不下，讓高宏圖、史可法、左懋第三路合擊，這樣豈不是會更加處于劣勢？我軍在曲阜已經挫了銳氣，軍資又不充裕，必須謹慎行動，不能再魯莽了?！?

營中一片寂靜，將領們面面相覷。軍資只夠一月，本該速戰速決，可明軍卻步步為營，明顯是要打持久戰。

“中路南軍絕對不是魯王親自指揮。”多鐸忽然笑了，“南朝藩王都多少年不曾親自統兵了，看來此次來的只是個普通總兵?？磥磉@幫人膽子還挺小的，我們還未近身就退入平陰，若再嚇唬一番，說不定就往龍嶺跑了?！?

柳遠會聽聞此言，立刻請命：“王爺，屬下請戰，讓天龍旗的勇士先打他一陣！”

“不必?！倍噼I擺了擺手，“我要大肆宣揚，震懾敵軍，示之以威。說不定能把高宏圖嚇退，這種事我們又不是沒遇到過?！?

與此同時，在土河南岸，高宏圖的大營已經構筑完成。

兩萬多“農民工”吃苦耐勞，從昨天傍晚開始，忙碌到深夜，才將防線布置完畢。先是布置車陣，然后在外圍挖掘壕溝，最后在車陣內堆砌沙袋加固防御。甚至土河邊的防線都用沙袋加固了防御。

李成棟和馬得功兩將早已被嚇破了膽，一個提議退兵，一個建議進駐聊城。但高宏圖卻鎮定自若，趕緊下令將士們抓緊防御工事。

他手中有兩萬二千團練兵，加上李成棟、馬得功的六千人馬，再算上聊城城內劉之榦的一萬余人，總計三萬八千大軍。軍資充足，士氣高昂，又有城池和車堡依托，有什么可畏懼的？

此時正值凌晨，土河岸邊一片寂靜。昨夜有斥候來報，說發現玄軍正通過浮橋前往運河西岸，似乎要離開山東。

明軍將領們雖然松了口氣，卻依然不敢放松警惕。將士們隨時保持警惕，穿戴整齊待命，兵器就放在手邊。車陣里的大炮已經裝填好彈藥，隨時可以開火，隨時可以開火。

山東團練副將張名振負責今夜值守。雖然是錢謙益舉薦給高宏圖，畢竟出身南京勛貴家族，還有侵占軍屯的案底，若不好好干真的沒有翻身的機會了。

“將軍，您該歇息了?！币幻H兵勸道。

張名振搖搖頭：“不必，再巡視一圈?！?

他舉著燈籠，仔細查看著防御工事。忽然，他感到腳下的地面在輕微震動。

“難道是……”張名振瞳孔驟然收縮。

天色朦朧，轟隆隆的馬蹄聲從遠處急速逼近，伴隨著兵士們整齊劃一的腳步，震得地面微微顫抖，如同滾滾雷鳴，震得地面微微顫動。

張名振站在望樓上，瞇著眼睛望向遠方。四四方方的盾車在晨霧中若隱若現，大清軍終于來了。

“這幫韃子還真是謹慎?！睆埫窭湫σ宦?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望樓的欄桿。

三百多臺盾車排成一線，緩緩推進。盾車后方是五千名手持八力弓的八旗軍，他們身著統一的戰袍，腰間掛著箭囊，弓箭隨時待發。前方則是八百名裝備精良的漢軍火銃兵，每個人手中都握著擦拭得锃亮的火銃。

這是多鐸的慣用戰術，張名振再熟悉不過了。

“大人！”一名傳令兵匆匆跑上望樓，“斥候回報，玄軍主力距離我軍陣地不到三里地了！”

張名振點點頭，目光依舊緊盯著遠方。他心中暗自盤算，對方顯然是想用盾車掩護弓手和火銃手發動遠程攻擊，消耗我軍士氣后再發動沖鋒。這個戰術他在之前的戰斗中見識過多次，每次都造成了慘重的傷亡。

“傳令下去，所有人準備迎敵！”張名振沉聲道，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
營地內頓時響起了急促的金鼓聲，鼓聲穿透晨霧，回蕩在整個營地上空。

許多團丁從帳篷里沖出來，有的甚至還在系腰帶。這些新兵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警報聲嚇得不輕，臉上寫滿了驚慌。有人手忙腳亂地穿戴裝備，有人在尋找自己的武器，整個營地一時間亂作一團。

“都他娘的給老子冷靜點！”張名振怒吼一聲，聲音中帶著幾分焦躁。

好在有不少山東巡標出身的老兵在，這些經驗豐富的軍官很快控制住了局面。他們大聲呵斥著，指揮士兵各就各位。漸漸地，混亂的場面開始變得有序起來。

“李成，帶著你的弓箭手去左翼！”

“王虎，火銃手列隊，記住射程！”

“張二，把那些震天炮架好，別他娘的歪了！”

各個軍官的喊聲此起彼伏，弓箭手迅速在盾車后方列隊，火銃手則架好五眼銃，炮手也做好了發射準備。雖然陣型還不夠整齊，但至少看起來像個樣子了。

張名振站在土臺上觀察戰場。他知道，這支山東團練軍雖然裝備了不少火器，但大多數士兵都缺乏實戰經驗。很多人甚至連真正的戰場都沒見過，只是在訓練場上打過幾發空包彈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