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看清單時，第一項就讓他愣住了。

“寇家這個到底是干啥的？”

朱國弼面紅耳赤，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。汗水順著臉頰滑落，在地上洇出一片水漬。

“是江南七秀中的寇白門。”鄭森在一旁解釋道，“此女才情橫溢，在金陵文人圈中頗有影響力。”

“哦，那就留著給人觀賞吧。”朱慈烺對這些名妓興趣寥寥。

“師弟殿下，”鄭森低聲道，“這女子在金陵頗有名望，不可輕易處置。”

“師兄莫非想要？”朱慈烺打趣道。

“不敢不敢。”鄭森連連擺手，“此女可為殿下聯絡東林才俊之橋梁。”

“明白了，你看著安排吧。”

看著兩人輕描淡寫議論寇白門的去處，朱國弼心如刀割。那可是他心中的女神啊！想到那些與寇白門相處的點點滴滴，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住。

“朱國弼，”朱慈烺忽然沉聲道，“你是打算茍活還是痛快一死？”

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朱國弼渾身一顫：“想活！罪臣想活！”

“那你可是權閥頭目？”

朱國弼一愣，他明擺著就是魏忠賢的死對頭，還因此被奪過爵位。怎么成了權閥頭目？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朱純臣，只見對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。

朱國弼咬了咬牙，豁出去般喊道：“罪臣正是權閥頭目！”

“那魏忠賢為何要奪你的爵？”朱慈烺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。

朱國弼急中生智：“魏忠賢打算讓我這個罪臣悄悄潛入東林黨的內部！”

這老頭還挺上道 。朱慈烺露出笑容，“你混入東林內部究竟意欲何為？”

“為了替魏忠賢打探東林黨的內情。”朱國弼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
“就這些？”朱慈烺臉色一沉。

“還有...還有...”朱國弼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其他理由，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。

“你該不會是想在東林內部發展自己的勢力吧？”朱慈烺冷厲地質問。

“是！是！”朱國弼如蒙大赦，連連點頭，“罪臣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聯絡東林黨人。黃澍、孫之獬，還有許多人都與罪臣有來往！”

朱慈烺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：“很好，繼續說。你們是如何與多爾袞聯系的？”

朱國弼一時語塞，求助地看向朱純臣。

“孫之獬是不是你們的聯絡人？”朱純臣沉聲問道，“你們是不是早就商議好要挾持天子？”

朱國弼如獲至寶，連連點頭：“對對對！孫之獬一直在替我們傳遞消息。我們...我們確實有這個計劃...”

就在這時，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。一個小太監跑進來，氣喘吁吁地說道：“殿下，韓贊周求見。”

朱慈烺眼中閃過一絲精光：“讓他進來。”

韓贊周走進大殿，看到跪在地上的朱國弼時，臉色明顯變了。他猶豫了一下，也跪了下來。

“韓公公，”朱慈烺的聲音變得柔和，“你也是個聰明人。趙之龍和朱國弼都已經認罪了，你不妨也說說實話。只要認罪，本宮不但饒你性命，還讓你繼續伺候圣上。”

錢謙益的府邸內。幾個得意學生正圍坐在老師錢謙益身旁。

“諸位，你們看看這個。”錢謙益將趙之龍和朱國弼的供詞遞給在座的幾人，“太子這是要把我們東林黨都打成權閥余孽啊。”

鄭森接過供詞，仔細閱讀起來。紀坤和羅大公也湊過來看。

“這明顯是栽贓陷害。”紀坤皺著眉頭說道，“但現在的問題是，我們該如何應對？”

羅大公捋著胡須，若有所思：“老師，這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。”

“哦？”錢謙益來了興趣，“說說看。”

“千歲爺想要當東林太子，拉攏我們這些清流。但他只注意到了幾位大佬，忽視了下面的才俊。”羅大公繼續說道，“我們可以借此機會，替他拉攏一批年輕人。讓他們為太子發聲，形成聲勢。”

“大公兄這般想法，這科舉必定能高中頭名。”紀坤冷笑一聲，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，目光在羅大公身上停留片刻后又移開。

羅大公卻不以為意，反而一臉得意：“若能得一甲，總算沒辜負師父的一片期望。”他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，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。投在錢謙益門下，為的不就是這個？如今機會就在眼前，他又怎會放過。

錢謙益看著這個得意門生的神情，心中五味雜陳。他一生清正，不畏權貴，為民請命，與奸臣斗爭至革職削籍也在所不惜。可如今，自己最得意的門生卻成了趨炎附勢之輩。

“大公兄怕是還沒看透這位撫軍太子的心思。”紀坤搖頭嘆息。

“春帆兄此言差矣。”羅大公冷笑著站起身，踱步到窗前，“某雖混跡市井，但依舊心懷天下。這位撫軍太子的用意，無非是錢、地、人三樣。自古以來，明君圣主，皆是緊握這三樣。失其一，國必衰；失其二，國必弱；盡失之，國必亡。”

錢謙益暗自點頭，這個弟子雖然功利了些，但眼光確實不錯。若是入仕，定是個能臣干吏。

“大公兄可還記得萬歷年間那些礦監稅使的惡行？”紀坤忽然問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。

屋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。

“這一次，咱們的千歲爺比神宗皇帝兇殘多了。”羅大公轉過身，“春帆兄在揚州沒少折磨那幫軍籍讀書人，想必深有體會。”

紀坤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。他跟隨張世澤在揚州一個多月，幾乎將淮揚二府的軍職官員一網打盡。不少軍籍士大夫因侵占軍屯被革去功名，在任官員也被他批捕。

為此，紀坤得了個“紀閻王”的惡名，淪為揚州文人圈的眼中釘。其實他也不愿如此得罪人，可那些餓狼般的右班御史虎視眈眈，他要是膽敢包庇那幫軍籍讀書人，影響了軍屯整治，怕是活不過明天。

“大公兄現在說得輕巧，”紀坤無奈地嘆了口氣，聲音低沉，“等他把火燒到平民出身的讀書人身上，你就知道厲害了。”

錢謙益轉向一直沉默的鄭森：“大木，你與太子走得近，說說你的看法。”

鄭森放下手中的茶盞，微微一笑：“老師您知道千歲爺動用多少兵力就鎮壓了南京的那些勛貴嗎？”

“多少？”錢謙益眉頭微皺。

“9600人。”鄭森緩緩道來，“雖帶了兩萬人馬，僅僅調動了四個協的步兵，兩協騎兵，就擊潰了六萬大軍。傷亡不到三十，陣亡僅十二人。”

“這么厲害？”紀坤和羅大公同時驚呼。

“不是太子的兵厲害，”錢謙益搖頭，“是南京京營太廢了。”

“因此我全力支持大公師兄的意見，”鄭森笑道，“咱們得供著千歲爺，順便把大公師兄捧上狀元之位。”

羅大公聞言，向鄭森投去感激的目光。狀元啊，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