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大同的風云動蕩不同,北京城自從豪格、孔有德率軍抵達城下,十三座城門便緊閉不開,甚至用泥土石塊徹底封死。城內外的聯絡,只能靠吊籃進行。
“忠義貳臣”駱養性現在正站在吊籃里緩緩下降,手中緊握著一份密旨。這是五月初三日由錦衣衛細作送入城中的,上面蓋著太子朱慈烺的印信。令他送往滿清敵營談判。密旨中寫明愿以和親、歲幣、割讓遼東為條件,換取玄軍撤離...
自從李自成退走,吳三桂與玄軍又直追而去,北京就處于一種詭異的無主狀態。他和光時亨這兩個“忠義貳臣”挺身而出,自任“維持會長”,表面上是在等待崇禎父子歸來。實際上就只有駱養性自己心里明白了。
吊籃觸地,駱養性抬頭望了望高聳的城墻。這些天來,他已經習慣了這種上上下下的日子。每次出城,都要面對那些虎視眈眈的玄軍將領。
城下,滿洲第二勇士鰲拜正等在那里。“鰲章京。”駱養性躬身行禮,“下官帶來了撫軍太子的密旨。”
鰲拜將駱養性帶至豪格營帳內,豪格將駱養性呈上的大明太子令旨反復看了兩遍。
心想,這朱慈烺真有意思 ,想要洪承疇,那就成全他。讓洪承疇去北京城當守將,再獻城投降,豈不是兩全其美?也省得他損兵折將。
“來人!”他沉聲喝道。
帳簾掀起,鰲拜快步走入。“王爺。”
豪格將令旨遞給鰲拜,聲音低沉:“立刻帶著這道令旨,快馬加鞭趕往多爾袞大營。”
鰲拜接過令旨躬身退出營帳,很快,鰲拜率領一隊精銳騎兵,馬不停蹄地向永平府疾馳而去。一天一夜后,永平府城外。
多爾袞的中軍大帳內,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。帳內燭火搖曳,映照著眾人緊繃的面容。
范文程手捧著令旨,眉頭緊鎖。他仔細端詳著上面的字跡,神色越發凝重:“這確實是朱慈烺的筆跡無疑。”
多爾袞坐在主位上,眼神陰沉:“豪格這是什么意思?”
鰲拜跪在地上,恭敬回答:“旗主貝勒的意思是,讓洪尚書入京,可免我軍在城下傷亡過重。”
“退下。”多爾袞揮了揮手,目光轉向范文程,“你怎么看?”
范文程放下令旨,小心翼翼道:“王爺,不如讓洪承疇去北京立功贖罪?若他能說服北京城投降...”
“你能替他作保嗎?”多爾袞冷冷打斷他的話,眼神如刀,“若他入城后堅守不降,以他的軍事才能,我軍如何攻破北京?”
范文程額頭滲出冷汗,噗通跪倒:“奴才不敢。”
“哼!”多鐸在一旁冷笑,“還保什么?證據確鑿,此人分明就是明朝的內應!大同的司馬銘已經打出明朝旗號,拒不投降,還接應了朱慈炯的兵馬。洪承疇顯然是里通外合!”
剛林站在一旁,緩緩開口:“雖然如此,也該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。”
不多時,洪承疇被帶到大帳。他看上去疲憊不堪,衣衫有些凌亂,但仍鎮定自若。
當他看完令旨后,整個人如遭雷擊,雙腿一軟,跪倒在地。朱慈烺太狡猾了,處處設伏,讓他百口莫辯。他明明是個漢奸,卻被硬生生栽贓成了忠烈!
“王爺明鑒!”洪承疇聲音嘶啞,“臣絕非什么忠烈之士!卑職不過是個畏死茍活的可憐蟲罷了!”
多爾袞看著跪地痛哭的洪承疇,搖頭嘆息:“洪亨九,你就不要自污了。你讓大明起死回生,朱慈烺封你為大學士,這份忠烈,令人敬佩。”
“臣冤枉!臣對大清一片赤誠啊!”洪承疇聲嘶力竭地喊著,額頭重重叩在地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帳內眾人紛紛向他行禮,以示敬意。洪承疇看著這一幕,心如刀絞。他怎么也沒想到,自己背叛大明投清,卻要以忠烈之名而死。
“既然大家都認定你是忠烈,那就成全你吧。”多爾袞一揮手,“拖出去斬首!”
兩名甲士上前,架起洪承疇向外拖去。洪承疇瘋狂掙扎,聲音嘶啞:“冤枉啊!臣真的是清朝的忠臣啊!”
范文程端著一壺酒,快步追了出去:“亨九兄,請飲此杯。”
洪承疇看著眼前的酒,苦笑不已。他哪里還有心思喝酒,只是不停地喊冤。刀光一閃,人頭落地,鮮血染紅了白雪。
五月初五,德勝門外。
一口大紅漆棺材緩緩駛來,由鰲拜率領天龍旗白甲兵護送。駱養性、光時亨等人迎上前去,臉色蒼白。
“洪督師人呢?怎么......”駱養性話未說完,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鰲拜騎在馬上,神色淡漠:“二位,洪承疇已經送到,請查收。”
“為何裝在棺材里?”光時亨聲音顫抖。
“自然是死了。”鰲拜聳聳肩,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,“活人哪有坐棺材的?”
鰲拜揮了揮手,白甲兵們”咚“地一聲將棺材放下。
棺材蓋被掀開的瞬間,一股腐臭味撲面而來,夾雜著尸體腐爛的惡臭和潮濕木材的霉味。
駱養性和光時亨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,捂住口鼻。六月的天氣炎熱難耐,汗水順著兩人的額頭滑落,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息。
“這...這真的是洪承疇?”光時亨強忍著不適,聲音有些發顫。
駱養性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靠近棺材。作為前任錦衣衛指揮使,他對尸體的觀察可謂專業。他仔細打量著棺材中的尸體,眉頭越皺越緊。
“脖子上有明顯的刀痕,而且...”駱養性的目光在尸體頸部停留,“還有縫合的痕跡,這是被人斬首后重新縫合的。”
站在一旁的鰲拜冷笑一聲:“不錯,是攝政王下的令。”
“為何要殺他?”駱養性追問道。
“因為他一直在為南朝做內應。”鰲拜環抱雙臂,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,“身在大清,心向大明。這種兩面三刀的人,死有余辜。”
駱養性心中一驚。若真有此事,以他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,不可能毫無察覺。估計又是被太子給坑了。
“你們說過,只要見到洪承疇就交出北京城。”鰲拜突然轉變話題,語氣變得陰冷,“現在人已經給你們了,城門何時打開?”
駱養性和光時亨面面相覷,一時語塞。這死人也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