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未等多隆的智計實施,就見一侍衛領著一明軍服飾的小兵來到跟前。
“督師大人在嗎?小的田貴奉校尉之命前來,有要事稟報。”田貴跪在泥水中,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。
多隆和耿仲明聽聞通報后對視一眼,眼中閃過一絲喜色。這簡直是天賜良機!
“讓他上前來。”多隆沉聲道。
田貴抬頭見其中一人身材魁梧,面容威嚴,正是假扮王永吉的耿仲明。
“何事?”耿仲明問道。
“回督師的話,”田貴連連叩首,“浮橋因暴雨損毀,需要修整。不過小的已經派人搶修了。”
耿仲明眉頭微皺:“損毀情況如何?”
“倒也不是太嚴重,”田貴抬頭偷瞄了一眼耿仲明的表情,“只是天雨路滑,還請督師和王爺暫且在木堡歇息。”
“本官倒要去看看。”耿仲明衣袖一揮,“帶路!”
田貴連忙起身,在前引路。多隆和耿仲明相視一笑,這木堡和浮橋,豈不是輕易就到手了?
雨勢漸大,一行人騎馬來到浮橋前。
“諸位將軍,”田貴突然停下腳步,“浮橋濕滑,還請下馬步行。”
耿仲金走在最前面,聞言雖心生疑慮,但想到身上披甲,若是落水必死無疑,也就依言下馬。其他將士也紛紛翻身下馬。
“怎么一個人都沒有?”耿仲金環顧四周,語氣中帶著警惕。
田貴笑著解釋:“都去對面修橋了,其余人則在東堡飲酒慶賀太子納妾。”
耿仲金聽聞此言,心中暗喜。若能一舉拿下朱賊父子,他必將成為開國功臣!想到這里,他不由放松了警惕。
浮橋在風雨中搖晃,木板上積水泛滑。田貴走在前面,故意放慢腳步,暗中觀察耿仲金。見那頭盔下露出的一點發跡,分明是滿清剃發的樣式。
“將軍,”田貴突然開口,“你這發型...”
耿仲金心中一驚,下意識摸向后腦。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,“噗通”一聲,田貴跳入河中。
還不等他反應過來,南面木堡中突然傳來一陣震天的鞭炮聲,緊接著就是如雷的牛蹄聲。幾頭發狂的蠻牛沖上浮橋,背后還跟著一隊手持長槍的士兵!
“列陣!舉槍!”耿仲金聲嘶力竭地大喊,但已經來不及了。
狹窄的浮橋上,慌亂的士兵根本無法列陣。有人被牛角挑飛,有人慌忙閃避落水,鐵甲浸水,轉眼就沉入河底。戰馬受驚四散奔逃,撞得人仰馬翻。喊殺聲、慘叫聲、馬嘶聲響成一片。
更要命的是,浮橋突然劇烈搖晃——南岸的纜繩被人砍斷了!
耿仲金身著重甲,在搖晃的浮橋上根本站立不穩。他拼命揮舞雙臂,但終究抵不過重力,“噗通”一聲栽入衛河。
鐵甲入水,如同巨石墜落。冰冷的河水瞬間包裹了他的全身,刺骨的寒意直透心扉。
耿仲金拼命掙扎,但沉重的鐵甲壓得他動彈不得。河水不斷灌入口鼻,嗆得他喘不過氣來。他想喊救命,卻只能發出“咕嚕咕嚕”的聲音。開國功臣沒有當成,反成了水底冤魂。
多隆牽著馬與自己的親衛們跟著前面的隊伍也緩步上了浮橋,雨勢太大,他一時沒看清前面的情況。只聽見前方傳來一陣騷動。然后有人驚慌大喊“牛!是牛群沖過來了!”
多隆瞇起眼睛,透過朦朧的雨霧,隱約可見幾頭體型龐大的蠻牛正朝這邊狂奔而來。
“列陣!”多隆沉聲喝道。
赤甲軍們動作整齊劃一,迅速在浮橋上擺出槍陣。這些精銳之士,個個身材魁梧,面對突發情況絲毫不亂。雨水順著他們的鎧甲流淌,卻絲毫影響不了他們的戰斗意志。
多隆和十名白擺巴牙喇立于槍陣之后,手持騎槍,冷眼注視著前方混亂的場面。橋面在蠻牛的沖擊下微微晃動,水花四濺。
“呼!”
多隆右手揚起長槍,身體后仰,肌肉繃緊。一聲怒喝,長槍破空而出。
“噗嗤!”
長槍正中一頭蠻牛的身軀,巨大的沖擊力直接將其貫穿。那牛踉蹌幾步,發出一聲悲鳴,轟然倒地。鮮血順著橋板流入河中,染紅了一片水域。
其他白擺巴牙喇見狀,紛紛效仿。他們的動作同樣迅捷有力,仿佛經過千百次演練。
“嗖嗖嗖!”
一支支長槍破空而去,精準命中剩余的蠻牛。短短片刻,幾頭蠻牛就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浮橋另一端,韓小義躲在掩體后觀察戰況。看到這一幕,他的心沉了下去。這些韃子的戰力遠超預期,如此精準的投擲,實在令人膽寒。
“撤!快撤!”他壓低聲音下令。
早有準備的手下立即行動起來。兩艘快船不知從何處鉆出,靠近浮橋。
韓小義帶著十幾個手下迅速登船,動作干凈利落。他們顯然經過專門訓練,對這種撤退戰術輕車熟路。
“該死!”多隆怒吼一聲,迅速抽出腰間長弓。
然而雨水早已浸濕了弓弦,箭矢雖然破空而出,卻軟綿無力,難以穿透敵軍的布面鐵甲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逃走。
岸邊的灌木叢中,韓小義找到了正在等候的田秀才。
“秀才,這下麻煩大了。”韓小義擦了擦臉上的雨水,“浮橋落入韃子手中,他們能借漕船渡河啊!”
田秀才卻顯得胸有成竹:“不必擔心,拆解浮橋再重新組裝,沒個把時辰辦不到。況且咱們這一仗可是淹死了二三百韃子,這可是大功一件!”
“這...”韓小義面露猶豫,“漕船都丟了,還算什么功勞?”
“當然是功勞!”田秀才笑道,“走,隨我去向吳師帥復命。”
此時的吳國勇剛從海沙島歸來,他參加完吳三妹的喜宴,正醉醺醺地回到大沽口城。
“師帥!韃子來了!”
副將秦明濤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,吳國勇一個激靈,酒意頓時消了大半。
“什么?”他扶著城墻,努力讓自己站穩。
“韃子已到衛河北岸,還奪了漕船,隨時可能渡河來犯!”秦明濤的聲音中帶著焦急。
“快!”吳國勇額頭滲出冷汗,“立即關閉城門,全軍戒備!派人去海沙島報信!”
他心中暗暗叫苦,這韃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。
自天津衛一戰后,克難新軍經歷了一番調整。吳國勇被擢升為右師師帥,秦明濤為副將。左師由李若璉統領,中師則由吳三輔兼任。
這番人事安排看似對吳家信任有加,實則暗藏玄機。特別是在左師調往登萊后,克難新軍實際上已分成三個獨立的軍團,各自為政。
“傳令下去,全軍進入戰備狀態!”吳國勇沉聲道,“城門緊閉,弓箭手上墻,準備熱油!”
秦明濤領命而去,很快城中響起了密集的號角聲。士兵們紛紛披甲執銳,登上城墻。兵器庫的大門被打開,一車車箭矢被搬上城頭。
廚房里的大鍋也燒了起來,滾燙的油脂散發著刺鼻的氣味。民夫們來回奔走,將石塊搬上城墻。整個大沽口城都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氣氛中。